毕竟人不是田地里的庄稼,从婴孩呱呱坠地,到能够耕战纳税,需要十几年的时间成长。
纯靠历史上沙苑之战两万鲜卑兵的收获,根本无法填补关中人口空缺。
因此,沙苑之战最大的意义就是让宇文泰趁机东出,侵占东魏大面积土地,不止掠夺了大量人口入关,更使战场由关中转移至河东、河南。
让关西得以休养生息,免遭兵祸。
这也是当初高欢起意迁都邺城,却遭到高澄极力反对的原因。
大将军守国门,小皇帝死社稷。
也就元善见不知道高澄的想法,否则定要被大将军的温柔而感动到哭:
他守国门守不住可以逃,却非要我在洛阳死社稷。
高澄一开始就明白东西魏之间战事的关键节点不在于高欢能否打下关中。
当然,贺六浑也没这个本事。
关键在于一场大旱所造成的灭顶之灾后,宇文泰能不能回到血。
以及战场能不能继续维持在关西。
关西本就穷苦,实力远逊于关东,再损失七八成人口,却不能得到补充,宇文泰纵有通天之能,也无力回天。
说到底,古代拼的就是人口,打仗打的就是经济。
人口得不到补充,战线推不去河南、河东。
本就残破的关中再屡遭兵祸,就算让高澄跟宇文泰换位,他也想不到解决办法。
关西有人吗?有粮吗?
既没人,又没粮,除了指望对手犯蠢,拿什么逆天改命。
但坐镇河南的恰恰是洛阳的大高欢,而不是晋阳的小高澄。
因此对于高澄来说,无论关中打得怎么样。
只要高欢不落到宇文泰手中,替他叫门,一切都好说。
贺六浑真要致敬明堡宗,当个齐叫祖,高澄也只能让人做一次于谦,推着救父心切的自己继承家业。
太昌六年(537年),正月初十。
在高欢领军出晋阳以后,高澄命令广州刺史高敖曹、南荆州刺史源子恭、东荆州刺史杨愔、豫州刺史尧雄、南兖州刺史刘丰等人严守边境。
自己则领司州牧可朱浑元、北豫州刺史段韶、颖州刺史慕容绍宗、梁州刺史斛律光、心腹大将高季式等,统率京畿兵两万,亲卫一千、可朱浑部三千兵出洛阳,再往恒农驻守。
临行时,高澄不急于与妻妾们道别,而是拉着护军将军赵彦深的手,一如当年面对娄昭,哽咽道:
“此番出征,家事就全都托付给先生了。”琇書蛧
赵彦深垂泪以对:
“仆出身贫苦,得大将军青睐,才有今日之成就,大将军恩情,仆永世难忘,还请大将军勿以家事为念,仆必保洛阳安宁。”
高澄闻言,责怪道:
“先生如今贵为护军将军,岂可再以仆自称。”
“仆不敢忘却曾为大将军幕臣,无论身处何职,都将大将军奉为恩主。”
赵彦深目光诚挚道。
高澄感慨道:
“能有先生这样的人辅佐,是澄的幸运。”
安抚了赵彦深,高澄又交代李元忠、高隆之、崔暹等人,嘱咐他们用心处理政务,如果有难以决断之事,便快马送往恒农向他请示。
高隆之这個欺凌天子的大恶人,本就对高澄言听计从,又有高澄帮忙撮合,他直接让儿子改为本姓徐姓,从此都快成了高澄忠实的狗腿子。
你让他在高家父子之间选一个,他至少要犹豫一刻钟,才能告诉你他选择高欢。
毕竟这家伙只是快成了高澄的狗腿子,但他早就已经是高欢的狗腿子了。
而赵郡李氏一门三女进了高澄家门,李元忠与他的关系自不必说,就连李元忠的宗人李愍,对于高氏的忠诚也与日俱增。
李愍并非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李元忠为李氏宗主,但只被任为文职,赵郡李氏的家族武装就是由李愍统领。
他追随高欢信都建义,履立功勋,被当做自己人来看待。
但是,历史上时任东荆州刺史的李愍,被西魏使者赵刚劝说而心向西魏,结果不止自己身死连累宗族。
更加深了高欢对河北士族的不信任。
李愍这样的信都元从都能叛变,高欢在军事上哪还敢倚重除高敖曹之外的河北士族。
毕竟高敖曹这个莽汉跟河北士族格格不入。
这个时空,高澄将东荆州交给了杨愔,也决计不会再把李愍放在西线。
将他任为东徐州刺史,你真要投就去投南梁吧,他还就不信了,原历史有元修在关西以君臣之名相招,李愍心向关西也说得过去,这个时空你南梁还能把一个河北人给说降了?
北方豪族失了智才会跟着早就没了进取心的南梁混。
高澄对洛阳事务的安排一如过往。
由李元忠、高隆之两位尚书仆射共领尚书省,由崔暹代领吏部。
大将军府则因为京畿兵全被调走,只让主薄温子昇在洛阳处理一些琐事。
而长史崔昂则为高澄提供后勤保障,主要还是弓矢、兵械这些消耗品。
粮草无需操心,经过之前屯粮,恒农城内就是不缺粮食。
而大将军府司马王士良也留在洛阳主持听望司事务,一旦收到有关柔然、萧梁的重要情报立即发往恒农。
高澄一一告诫了下属们,这才与妻妾们匆匆道别,正妻元仲华年纪小,养在清河王府。
高澄便将渤海王府一应事务都交给尔朱英娥操持,尤其交代她看好了高洋,不许他进自己内宅。
翻过年,高洋也已经要十二岁了,到了该防备的年纪,高澄可不敢犯高欢那种错误,自己领兵在外,让高琛偷了家。
不过这一次留守晋阳的高岳却不可能干高琛的蠢事。
高欢虽然与高琛是亲兄弟,但说到感情,还是与高岳这个堂弟更深。
既有高岳自身的才能以及为人至孝的品性,更是因为高欢当信使时,长期往来怀朔与洛阳,每到洛阳总要住在高岳家中,两人长期同榻而眠,关系自然亲密。
高洋在一点点长大,因为高澄在高琛丧期内的一番话,高欢从未想过要给予高洋展现才能的机会。
甚至高洋随高澄南下以后,只有高欢亲至洛阳才会与高洋相见。
也不能说高欢绝情,对这个嫡次子的忽视,就是对他最大的爱护。
如果真的时时记挂着远在洛阳的高洋,对他嘘寒问暖,表现出自己的重视,又让一旁的高澄怎么看。
这不是逼着多疑的高澄手足相残吗?
所以哪怕明知高澄只教高洋道德书籍,铁了心要把他荒废成一个无用的废物,高欢也没有横加干涉。
废点就废点,有高澄在,还怕守不住这份家业?
既然家业无忧,高洋这辈子当个富贵闲王也挺好。
但年幼的高洋却不能体会高欢这片苦心,在他看来,母亲不喜欢自己,大哥提防自己,就连小时候对自己表现过喜爱的父亲也开始疏远自己。
本就性情孤僻的高洋,越发沉默寡言,还好有刘氏陪伴,劝慰着他,才能熬住这样的日子。
这件事站在父子三人各自的立场,谁都没错。
高欢做出了自认为对高澄、高洋最好的处理。
高澄则觉得自己守住了底线,没有暗中下手弄死这个兄弟,也愿意给他一场富贵让他做个闲王。
而高洋更是不理解自己什么都没做,为什么会受到这样的对待。
他也想跟父兄一样驰马疆场,建立功勋。
但高洋嫡次子的身份才是原罪。
高欢、高澄两父子是一类人,所以他能理解高澄对高洋的猜忌,而不是加以训斥,告诉高澄应该兄友弟恭。
就像高澄当日所言,无论自己权势再大,高洋想取代他,只需要一名刺客。
父子两人都品尝到了权力的滋味,也都明白在权力的诱惑下,谁都把持不住。
高澄想把高洋培养成一无是处的废物,高欢又何尝不是紧紧握住晋阳兵权。
时不时还要考验一番高澄是不是暗中与晋阳将领结交才能安心。
而同在洛阳的两个庶弟未满五岁的高浚、高淹就比高洋幸福多了。
尤其是生父不明的三弟高浚,深得高澄喜爱,外出游猎也偶尔将他抱在马上共骑,让他随自己打马奔驰。
即将五岁的高浚自小聪慧,如今也开始进学读书,认了许多字。
他也听见过不少有关自己并非高欢亲生的传闻。
刚开始,高浚甚至以为自己是大哥高澄与母亲王氏所生,毕竟大哥在对待自己与嫡亲弟弟高洋的区别,高浚这个当事人最清楚。
他甚至自己写信往洛阳求问母亲王氏,高澄究竟是不是自己的父亲。
王氏接了这封信,羞得满面通红,高欢听说儿子来信,兴冲冲要看,看了之后险些没背过气去。
但这事他最清楚原委,知道高澄的清白。
也从字里行间能够体会到高澄对这个弟弟的好,更加确认高澄并非绝情的人,只是因高洋嫡次子的身份心生忌惮而已。
从此更是不插手高澄在洛阳教养兄弟,甚至还打算等西征之后将第五子,元氏所生的高浟、第六子,嫡子高演、第七子,初恋韩智辉所生的高涣尽数打发去洛阳,毕竟这三个小子,最小的也都要两岁了。
而高澄安顿好洛阳之事,也第三次西行,向恒农而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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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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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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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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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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