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春天。
大将军高澄在生机勃勃,万物竞发的时候,回到了洛阳城。
部曲已经被解散,离家半年,谁不想早些回去逗弄妻子儿女。
小高王却必须要先往宫城面见天子。
元善见按照高欢的指示,为高澄麾下有功之人颁发赏赐。
而高澄自己则只是被言语勉励了几句后,受了许多金锭布匹。
如今都已经身居大将军之位,快升到头了,总不能把贺六浑踹开,给小高王腾位子吧。
面对公卿大臣们的恭维,高澄口不由心地敷衍了几句,尤其是听高隆之向自己提起河北、河南各处牧场早已经修缮好,正在为从秀容川调来的良马育种。
高澄就越发迫切迫地想要回家。
而渤海王府也是一阵鸡飞狗跳。
尔朱英娥、小尔朱、元明月、宋娘子四人在得知高澄回了洛阳,梳妆打扮自不必提,个個都描画最美的妆容,试穿最艳的新衣。
大家都知道这一次高澄回府,是与以往不同的。
但四名女眷中,出府迎接的,却只有尔朱英娥一人。
并非尔朱英娥不许其余三人与她争宠,只不过大家都明白,今天的恩宠独属于她。
相较于太昌二年(533年)进门的小尔朱、元明月,以及太昌三年(534年)进门的宋娘子。
尔朱英娥自太昌元年(532年)开始,已经苦等了四年。
而身为尔朱荣之女的她,地位就连同为大魏皇后的小尔朱也不能比拟。
否则无论是历史上的高欢、还是如今的高澄,也不会独对她一人行下官拜礼。
大都家知道,于情于理,今天高澄不会有别的选择。
就连素来泼辣的小尔朱,也没有与姑姑争夺一朝一夕的心思。
小尔朱、元明月、宋娘子三人对镜自顾,不断变幻装扮,是为了挑选最美的模样,准备明天的血雨腥风,到那时,可就各凭本事了。
三人愿意主动退让,尔朱英娥也在心底承下了她们这份情,后院争宠本就没有理所当然的道理。
就连被高澄安置在王府附近的李祖猗,都换上了一身新衣裳,倚门偷偷张望。
丈夫元昂变节反叛,若非有高澄搭救,她也要遭受牵连。
高澄的名字,李祖猗当然听得多了,他是自己妹妹的未婚夫婿。
关于高澄的事迹,她也知道不少,就连元昂出使前,都特意交代自己好生住在河北娘家,千万莫要自作主张回了洛阳。
李祖猗真有在听元昂的话,可元昂叛逃,也注定了自己只能任人发落。
当她被从河北押往洛阳,仓皇无助的时候,对照的,却是安乐王元昂在长安迎娶美妇的欢笑得意。
如今的李祖猗早就断了破镜重圆的念想,她要为自己的将来谋算。
高澄将李祖猗安置在渤海王府附近的一处院落,对外说法是照料侧室的姐姐,但明眼人谁不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难道就不能放回河北老家,交由家人照顾吗?
就连李希宗夫妇都从不提及要将李祖猗接走,只有李祖娥这个十岁的小姑娘真以为高澄是为了她,才照顾自己的姐姐。
张望了许久,只留一声叹息,李祖猗终究合上了门。
高澄主动来找自己也就罢了,半推半就便也依从了他。
反正洛阳城里关于自己与高澄的香艳故事不在少数。
李祖猗想为自己留最后一分脸面。
如今的高澄也顾不上李祖猗,在公卿大臣们的簇拥下走出阊阖门,亲信骑从还未解散,在高季式的统御下等候着他。
高澄推辞了权贵们要为他设宴接风的请求,对众人朗声道:
“奔波劳累,今日就不与各位同僚欢聚了,改日请诸君往渤海王府宴饮同乐。”
大臣们一口应下,嚷嚷着要等着往渤海王府讨要一杯酒水。
别过众人,高澄在高季式的护卫回府。
“这些时日辛苦子通了,今日你回府,自可大醉一场。”
高澄对稍稍落后于自己半个马头的高季式,笑道。
高季式一听到终于可以畅饮,不自觉地舔舔嘴唇。
倒不是高澄不许他饮酒,对于高季式这种嗜酒如命的性子,强迫他不沾酒水,跟要他性命没有两样。
高澄只是不许高季式在军中,或者护卫的时候醉酒,平时还是不管的。
甚至实在按捺不住时,在征得高澄同意后还是可以抿上几口。
这次准许高季式放纵大醉,自然是高澄今天不准备再出门了,除非是贺六浑在晋阳病危,否则谁也别想让小高王出府一步。
这些年不止女眷们在苦苦忍受煎熬,高澄同样身处水深火热之中,否则又何至于迈入青春期后,频繁梦见远在晋阳的元季艳。
对于道旁不断抛来的媚眼视而不见,高澄望见了站在王府外的尔朱英娥,眼睛里也只剩了她。
尔朱英娥也在深情与他对望。
只一眼,曾经的过往在两人脑海中回溯。
二十二岁的尔朱英娥早就没了当年在宫城初见时的柔弱。
初遇时的她,接连历经丧父、丧兄、丧子的打击,被人囚禁深宫,那憔悴惹人怜惜的模样,高澄从未忘记。
成亲以后,收获了高澄的敬重与呵护,尔朱英娥逐步走出人生的灰暗角落,心房被阳光照亮,这才有了洛阳叛乱时,挽弓杀贼的女英豪。
但偶尔间,高澄还是会想念那个柔弱的尔朱英娥。
十六岁的高澄也没了十二岁时的稚气。
尔朱英娥还清楚记得他矮小的个头,如今都比自己高了。
他翻身下马,向自己慢慢走来,尔朱英娥的心跳越来越快。
明明早就盼了这一天,真盼到了,又不争气的想要逃。
他如今长大了,会不会厌恶我两为人妇,不是清白女子?
“下官高澄,拜见皇后殿下。”
下拜行礼的高澄抬起头,泛起的笑容,温暖了初春寒风里的尔朱英娥。
他没有变。
“爱卿、爱卿快平身。”
尔朱英娥红着眼,哽咽道。
高澄起身牵着尔朱英娥的手,回头对高季式道:
“子通,你们都回去吧。”
驱散了亲信骑从们,高澄疑惑道:
“今日怎么只有英娥一人迎接。”
尔朱英娥轻声道:
“姐妹们记挂妾身进门最早,不愿相争。”
高澄闻言长舒一口气,也为她们识大体的表现而高兴。
当即唤来管事,让他分别往小尔朱、元明月、宋娘子三人院中送去锦缎。
高澄与尔朱英娥执手入府,回到她的院中。
尔朱英娥附耳问道:
“夫君要往哪去?”
“去禅房可好?”
高澄反问道。
尔朱英娥红了脸,又问道:
“妾身是换尼衣,还是孝服?”
考虑到元子攸的灵位还立在禅房,高澄决定道:
“换尼衣吧,妆容素一点。”
临了还是补了一句:
“孝服也带上。”
尔朱英娥回了闺房装扮,高澄先往禅房等候。
禅房被打扫得很干净,只有元子攸的灵位满是灰尘,想来是尔朱英娥特意交代。
她始终放不下父兄被杀的仇怨。
往常都是灵位当面,今日是不同的,高澄想了想,还是将元子攸的灵位背了过去。
在禅房坐了一会,门外响起了轻盈的脚步声。
“高檀越久候了。”
不施粉黛的尔朱英娥身穿特别纺织的灰色丝制尼衣,抹胸以上的雪白不着寸缕,白嫩的香肩却在丝衣下若隐若现。
“还请女菩萨救救我。”
高澄一秒入戏,临场发挥道。
尔朱英娥配合了高澄这么多年又怎么会接不住戏,她一脸关切地走了近来,询问道:
“高檀越可是逢了什么难事?”
高澄一把抓住尔朱英娥的手,乞求道:
“小子遭邪魔侵体,心房难守,还请女居士助我。”
“檀越诚心礼佛,小尼自当庇护,可如何驱邪,小尼未曾学过,这可如何是好。”
尔朱英娥焦急道。
“此事简单,只需女居士以肉身施法,渡我往极乐与佛祖求救,侵体邪魔,不足为惧。”
“这……”
女尼尔朱英娥迟疑道。
躺在禅房榻上的高澄敞开了衣裳,催促道:
“小子心房行将失守,还请女居士莫要犹疑。”
尔朱英娥惊慌不已,她咬着呀,终于下定决心,翻身跨坐上榻。
腰带轻解,一袭丝衣由双肩向后滑落……
禅房中的暖炉让高澄感觉到了炙热。
喉咙间不住地吞咽唾液。
“唇干舌燥,烦请女居士。”
尔朱英娥依言俯身,朱唇印下。
良久,唇分,脸色越发红润的尔朱英娥痴痴望着高澄,动情道:
“还请檀越莫要负了小尼。”
……
许久,云消雨散。
尔朱英娥趴在高澄的胸膛上,与他十指紧扣。
香汗淋淋的她侧耳倾听高澄的心跳,突然道:
“自进了渤海王府,见夫君行事轻佻,就以为夫君会效羊皇后故事,妾身都想好了该如何回答,不曾想四年时间,夫君却从未提起。”
羊皇后闺名羊献容,是西晋惠帝皇后,永嘉之乱,刘渊之子刘聪攻破洛阳,羊皇后被刘渊从子刘曜纳为妾室,刘曜继位汉赵皇帝后,又立羊献容为皇后。
刘曜就曾让羊皇后比较自己与晋惠帝,羊皇后的回答极尽讨好,但也确实是照实而言,让刘曜的自尊心得到充分满足。
尔朱英娥不相信高澄不知道这个故事,而且他时常与自己以皇后下官相称,也是爱极了自己皇后这一身份。
没道理不让元子攸的皇后恭维自己,来获得满足。
高澄搂紧了尔朱英娥,柔声道:
“澄不舍得英娥轻贱了自己。”
尔朱英娥莞尔一笑,抓起榻上的尼衣与孝服,问道:
“这样还不算轻贱吗?”
高澄很肯定地道:
“这是夫妻人伦,闺房情趣。”
说罢,又催促道:
“外边天气冷,纵使屋内起了暖炉也要担心受凉,快把孝衣先穿上。”
尔朱英娥哪还不知道高澄打的什么主意,慵懒地支起身子,将孝衣披在身上,还未来得及系上腰带。
却被高澄起身扑倒,伴随着尔朱英娥银铃般的笑声,与丝衣的撕扯声,禅房的床榻再次摇晃起来……
翌日,高澄从尔朱英娥院中的禅房出来,梳洗后陪尔朱英娥用过早膳,便准备穿上官服往尚书省处理政务。
倒不是高澄有多勤政,只是觉得再在府里待下去,身体会出大问题不可。
十六岁开了荤,也还是要节制呀。
“夫君之后三天就不要回妾身院里了,但过了这三天,可一定要回来看望妾身。”
尔朱英娥为高澄整理衣襟,交代道。
“下官又怎会忘了皇后殿下的温柔。”
高澄一只手抓住尔朱英娥的手腕,另一只手拥住她的腰身,双唇靠近,得到了尔朱英娥的热情回应。
这一日的尚书省事务繁忙,但不妨碍小高王在堂上呼呼大睡。
虽然愉悦,但太累了。
有李元忠、高隆之帮忙处理政务,也难得有个休养的好地方。
众人看他双眼浮肿,脚步虚浮,又哪能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
昨夜确实太过劳累,这让本来打算要用当初与小尔朱、元明月同日成亲为由,让两女一同侍寝的高澄担心自己吃不消。
十六岁进府的小尔朱已经十九,二十五岁进府的明月姑姑也已经二十八,都不是善罢甘休的年纪。
还没决定好今夜住谁的院子,就见了府外是小尔朱在等候,看来明月姑姑是选择了暂时退让。
高澄便也干脆随小尔朱去她的院里欢好。
第三天夜里又住的元明月的院子,二十八岁的洛阳第一美人,韵味不是大小尔朱能够比拟。Χiυmъ.cοΜ
若非如此,历史上的孙腾与封隆之又怎会为争抢她闹得人尽皆知,最后便宜了元修。
元修这个老骨科逃往关西,三位堂姐妹中,也只独独带了她一人。
又是一夜纵情声色,高澄脸色差了许多。
到了第四夜,与温婉的宋娘子几度春风后,小高王实在累得再也直不起腰,这才与她相拥而眠。
第五天醒来的高澄,回望自己过去四天的经历,仿若一场噩梦,最开始时或许还有几分享受,到了后来,为了抚慰她们数年来积累的苦闷,哪一晚是好好睡过的。
“活着真好。”
望着朝阳,高澄感慨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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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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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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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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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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