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高欢所累,他们父子的恶名,从柔然汗庭到建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说是顶风臭十里都算夸奖了。
因此当小黄城豪族投奔夏侯夔与羊鸦仁,说起高澄索要他们的女眷的时候。
对于高澄身处小黄城一事,两人已然信了一半。
羊鸦仁久驻谯州,与这些士人多有熟识,自然清楚他们的身份。
又询问起年纪相貌,为首之人愤恨道:
“高贼体长似七尺男儿,但看相貌,决计只有十四五岁的年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枉生一副好皮囊,内里污秽,不堪入目。”
投奔而来的豪族士人也尽皆出言附和。
这下夏侯夔与羊鸦仁再无半点怀疑,城中之人必是元魏大丞相高欢的嫡长子高澄。
高氏执掌元魏大权三年,南梁在北方的探子自然会收集高欢、高澄两父子的信息,除了好人妻之外,两父子容貌俊美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如今京畿军中出现一个十四五岁,姿容俊美,又好人妻的少年,除了高澄还能是谁。
他曾经有过亲率五千骑奔袭潼关,救援窦泰的经历。
因此亲领轻骑奔袭谯州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夏侯夔与羊鸦仁对视一眼,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到激动之色。
强忍喜意,安抚了一番后,让亲卫将士人们先带下去安置。
人刚走,羊鸦仁便急切问道:
“夏侯公有何想法?”
“自与羊公相同。”
夏侯夔笑道。
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谯州,而是高澄。
京畿大都督、尚书令、吏部尚书、侍中、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这样的身份够不够贵重?
再加上渤海王世子如何?
一战擒杀高氏继承人,没有将领能够拒绝这种诱惑。
当然,最好是能够活捉。
羊鸦仁确认了夏侯夔的心意,催促道:
“还请夏侯公尽快调淮南士卒北上,合围小黄城,万莫放跑了鲜卑小儿。”
“正该如此!”
夏侯夔当即应了下来,命亲信往淮南传信。
所幸临出发前为防万一,早就发布了征召的动员令,无需再耗费时间征集士卒。
两人唯恐惊走了高澄,甚至不敢再逼近小黄城,而是绕道往南,在附近县城驻扎,等候州郡兵渡河。
高澄原本计划出城躲藏,眼见夏侯夔等人止步,也猜到了他们的心思,干脆有恃无恐地留在小黄城。
夏侯夔、羊鸦仁担心惊走高澄,高澄也害怕吓退他们。
他特意派出信使寻到慕容绍宗、王思政,让他们在兖州潜伏。
夏侯夔急着调淮南州郡兵围困小黄城,数次派遣信使,要求留守豫州的次子夏侯譒(bò)迅速领州郡兵北上。
太昌四年二月底,夏侯譒代其父,领豫、淮、陈、颍、建、霍、义七州州郡兵三万余人,出豫州州治寿阳(安徽寿县)。
这一举动也立即被探子传回小黄城,高澄得知消息,留尧雄麾下一千骑守小黄城,自己则计划趁夜出城,向南奔袭淮南州郡兵。
做出安排之后,高澄留下尧雄一人,握着他的手,叮嘱道:
“事不可为,将军可弃城而走,若深陷重围,也可降梁,澄必破家以赎将军。”
尧雄感觉受到了侮辱,他激动道:
“请大都督莫作这般言语,雄又怎是贪生畏死之人!”
高澄却伤感道:
“将军自是不惧一死,但澄却唯恐失去将军。”
尧雄闻言,饶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也红了眼眶。
夜深时候,高澄领高敖曹、段韶、斛律光、高季式四将并四千骑,战马八千匹,人衔枚马裹蹄,悄然出城,绕开夏侯夔与杨鸦仁所驻扎的县城,继续南行。
而留守小黄城的尧雄早在高澄离去之后,便紧闭城门,全城戒严,以期封锁消息。
突然少了四千骑兵,即使大作声势能瞒过城外的梁军,却瞒不过城中之人,这也是不得已的办法。
夏侯夔、羊鸦仁在得知夏侯北上后,分派部将接应的同时,两人领军北上,进逼小黄城。
其中原委自然是担心高澄得知三万州郡兵北上逃之夭夭。
若真出现这情况,收复小黄城固然可喜,但错失了擒杀高澄这样的功绩只怕要抱憾终生。
两人还未进入小黄县县境,就收获了探子回报。
得知小黄城在他们出兵之前已经全城戒严,阻绝了内外消息。
之前放任士人出城的行径截然相反,这让夏侯夔有了警觉。
事出反常,定是要隐藏城中重要情报。
被擒杀高澄的诱惑冲昏头脑的夏侯夔也终于回过味来,疑点不止这一处。
为什么高澄的京畿步卒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就算高澄抛弃步卒,领轻骑先行,到了这個时候,步卒也该有消息了。
而现在的情况是小黄城只有高澄五千骑与他们对峙,而本应该驰援的京畿步卒却毫无消息。
夏侯夔心中有了一个推测:高澄这是在以自身为饵。
得到这个推测,夏侯夔吓出一身冷汗,他赶紧将自己的猜测向羊鸦仁道出。
羊鸦仁闻言大惊失色:如此行险,必有大图。
两人一思量,高澄只可能有三个目标。
第一是他们手中两万部众。
第二是北上的淮南州郡兵。
第三则是趁州郡兵北上,淮南空虚,渡河南下。
再一合计,第一点明显不可能,他们手中两万人,尤其是夏侯夔麾下一万步骑,以骁勇著称,遍观南梁各军,也少有能够匹敌。
况且高澄用兵,素来以爱惜士卒著称,断不可能用五千骑硬撼他们手中两万大军。
至于第三点更不可能,且不说高澄有没有渡船,即使成功渡河,北有梁军阻断归路,南有各地驰援淮南,纵使能得意一时,也将成瓮中之鳖,待死而已。
这么一计算,只剩了渡河北上的淮南州郡兵。
他们也摸清楚了高澄的意图,留一部分人在小黄城掩盖消息,自己领轻骑出城袭击淮南州郡兵。
高澄的作战意图已经由攻占城池,转变为打击萧梁有生力量。
两人立即放弃小黄城,改道向南试图救援,同时派遣使者紧急向夏侯譒示警。
太昌四年,二月末,淮水两岸春意正浓。
早已渡过淮河的夏侯譒并不知道高澄与夏侯夔两方各自的盘算,他得到夏侯氏家将领百骑接应后,领着三万州郡兵往小黄城进发,试图与父亲在小黄城下会师。
远眺北望,根本不可能望见小黄城,夏侯譒却仿佛看见了高澄被父亲所擒的狼狈模样。
“不料我初上战场,便赶上了这场盛事。”
夏侯譒对协助他的家将笑道。
家将也附和道:
“高澄窃据名望,此战过后,家主自当威震华夏。”
夏侯譒闻言大笑。
而在夏侯譒北上的必经之处,一座土包一般的小山后头,高澄早已等候多时。
当夜出城后,他命骑士往兖州报信,命慕容绍宗、王思政领京畿兵南下攻掠谯州各郡县。
自己为了避人耳目,选择昼伏夜行,终于在没有引起夏侯夔警觉的情况下,绕过了他们的驻地。
得到哨骑汇报,夏侯譒将至的消息,高澄当即分了几人将多余的战马留在山后照看。
命令其余骑卒做好战斗准备。自己则亲领众将登上小土,包在隐蔽自己的同时,向南眺望。
果然远远望见自南方而来的淮南州郡兵。
想必他们也想不到自己能够绕过夏侯夔与羊鸦仁的驻地,在半道设伏。
眼见州郡兵越行越近,高澄下令道:
“段韶!”
“末将在!”
“你领本部一千骑卒自左侧迂回,将梁军截断!”
“末将领命!”
“斛律光!”
“末将在!”
“你领本部一千武川骑卒自右迂回,与段韶左右合击,务必要使梁人首尾难顾。”
“末将领命!”
“高敖曹!高季式!”
“末将在!”
高氏兄弟同声应道。
“高敖曹,你领本部一千五骑自正面出击,高季式你领本部五百骑并亲信都五百骑与高敖曹同行。”
“末将领命!”
兄弟两人又是异口同声道。
高澄还是不放心,交代道:
“你二人合计两千五百骑,不以杀伤为主,专往梁军聚集的地方冲击,务必要将他们驱散!”
高敖曹、高季式兄弟两自然明白高澄的用意,不使梁人组织起有效反抗。
四名将领各自领了军令下山,统御部众只等山上高澄的信号。
随着山上悠扬的号角声被吹响,三股洪流自山后杀出。
夏侯譒在听见号角声时已经知道了有埋伏。
“全军披甲执械!准备战斗!莫要慌乱”
夏侯譒大声呼喊道。
途中被伏击,很容易溃兵的原因就是士卒不可能全副武装的行军。
夏侯譒虽然初上战场,到底是出身将门,慌乱之余,也知道该做什么事情。
但梁军们还在慌乱整军的时候,马蹄轰鸣声已经由远及近,骑兵呼啸而至。
高敖曹、高季式按照高澄的吩咐,专往人多的地方冲。
两兄弟还是一贯的作风,一马当先,领着部曲来回冲杀,就是没有血肉之躯能够阻挡他们的速度。
促成集结的阵型被一个个撕烂,梁军在兄弟两的冲击下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防御。
而段韶与斛律光两人领骑卒自左右迂回杀出,截断梁军联系。
春意盎然的原野,却被东魏骑卒们上演了一场另类的踏春。
不过他们踩踏的是血肉。
战事进行到这一步,淮南兵终于展现了他们作为州郡兵应有的素质,纷纷丢盔弃甲,溃散而逃。
夏侯譒望着眼前的一幕,头脑发昏,家将大吼道:
“公子快走!”
说罢拔出短刃狠狠刺向夏侯譒坐骑的屁股。
坐骑吃痛,带着夏侯譒夺路狂奔。
而家将自己则带领麾下百骑迎向早已瞄上他们的高敖曹,为夏侯譒拖延时间,两股骑流交汇,并最终消失在马背上。
高澄立在土包上观望战局,眼前这支梁军已然溃散,京畿骑卒也开始分散驱赶追逐。
遍地都是尸骸,原野被染成黑红色。
魏军肆意收割性命,而身后传来的惨叫声也让梁军溃卒更加不敢回头反抗,他们心中只有一个信念,跑得比同袍更快才能活下去。
不断有梁军见逃脱无望而乞降。
这一战,高澄看得仔细,正面交锋并没有对梁军造成太多杀伤,反而是梁人自相踩踏以及溃散后被追击,才是真正使得淮南州郡兵死伤惨重的原因。
高澄眼见魏军骑兵们越追越远,赶紧命人吹号鸣金。
他不敢深追,就是担心屯驻在北方的夏侯夔、羊鸦仁会回身救援。
各部收纳俘虏,得两千多人,而魏军自身伤亡并不大,多是带伤。
没来得及具体统计斩杀数量,就得到哨骑回报,夏侯夔、杨鸦仁已经南下,高澄急忙领军撤出战场。
夏侯夔、羊鸦仁是在半道遇见的夏侯譒,当时他的战马早已经倒在了道边,夏侯譒本人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一看这情景,两人也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夏侯夔翻身下马,一巴掌扇在夏侯譒的脸上,怒骂道:
“胜败兵家常事,况且今日之败,是为父中了高澄的诱敌之计,与你何干!莫要在我面前做出这副模样!”
随夏侯夔同行的长子夏侯撰,也连忙出来好言宽慰兄弟。
夏侯夔扇了一巴掌便不再管次子,脸色凝重的夏侯夔与羊鸦仁分出一部分人马收拢溃卒,两人自己则继续带领大部队赶往魏军伏击的地点,希望魏军贪功没有及时撤走。
可当他们赶到小山包附近的时候,留下的只有遍地的梁军尸骸,早就没了高澄的踪迹。
夏侯夔铁青着脸,命人搜集尸首,也四处收拢溃卒,共得梁军尸骸六千余具,溃卒八千余人。
除去俘虏,其余人自然是逃亡了淮南,一时难以收拢。
羊鸦仁看着满目尸骸,叹气道:
“夏侯公,今日之事并非你一人的过错,陛下若降罪,鸦仁自与夏侯公同担罪责。”
“羊公好意,夔心领了。”
夏侯夔摇头道。
羊鸦仁丢了小黄城,本身就要面临责罚,哪还能帮他一起分担罪责。
“为今之计,夏侯公有何打算?”
羊鸦仁又问道。
夏侯夔遥目北方,纵使不甘,还是无奈道:
“士气受挫、军心已堕,不宜再战,况且料想高贼步卒也快要有消息了。”
两人彼此都心知肚明,虽然收拢了八千溃卒,但这些人丧了胆气,已经起不到多少作用,今日之败再怎么恼怒,他们也不会拿自己的私人部曲强攻小黄城。
只要部曲还在,以萧衍的菩萨心肠,必定不会责罚太过。
夏侯夔、羊鸦仁带着部曲与溃卒南下,移师淮河北岸扎营。
没多久果然得知京畿军步卒进入谯州,而谯州之兵多在羊鸦仁的麾下,慕容绍宗沿途轻易接收各地郡县。
夏侯夔、羊鸦仁不敢再久留淮北,当即领兵渡河。
随着两人退兵,高澄也得以全据谯州,往晋阳、洛阳发送捷报的同时,并上表奏请元善见为谯州复名南兖州。
而正如夏侯夔、羊鸦仁所料,手握精兵的两人只是被萧衍斥责,并未遭受实质处罚。
夏侯夔依旧都督淮南七州诸军事,而羊鸦仁也改任西豫州刺史,都督西豫州诸军事,移师广陵城(河南息县)。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再说高澄领着两千俘虏回师小黄城,尧雄亲自出门相迎。
“雄恭贺大都督再建奇功。”
本以为死守小黄城会是一项艰巨任务的尧雄,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却成为了这一战的看客。
夏侯夔、羊鸦仁根本就没有进逼小黄城。
高澄回师途中,也知道了夏侯夔、羊鸦仁南下,心中后怕不已,若是自己贪功,放任骑从追击,只怕要先胜后败。
“我虽寡,但自有精兵强将,敌虽众,不过州郡士卒,当不得尧将军的夸赞。”
高澄谦虚一句,而后急着问道:
“尧将军可集中了城内医者?”
“自得了大都督的传信,雄便已经将小黄城的医者全都调集起来。”
尧雄答道。
原来高澄未至小黄城,信使已经传来命令,让尧雄清空城中最大的寺庙安置伤员,又让他调集医者准备为伤员疗伤。
既然尧雄都已经准备好,高澄便将安置伤员的事情交给他来办理。
临进小黄城前,高澄对随行的骑卒们喊道:
“将士们!你们此战的功绩,我都会如实记录,待回师洛阳,我再为诸位论功行赏!
“而死难的将士,我高澄也会依言照顾好他们的家眷,你们不必担忧!”
满脸疲态的骑卒们闻言纷纷高呼大都督万寿。xǐυmь.℃òm
又将俘虏将给留守小黄城的尧雄所部看管,便挥手让随行骑卒们返营休息。
高澄自己却没有急着回刺史府,等伤兵入住寺庙后,高澄强打精神,往庙中慰问伤员。
此举自然又一次加深了自己与京畿将士们的羁绊。
高澄回到刺史府,便立即将先前收押的那户人家释放,连日奔袭,他早已经疲惫不堪,倒在榻上就睡了。
然而第二天醒来时,却听到了许多风言风语。
当日捉了那名反抗士人的妻女进刺史府,只是为了取信夏侯夔等人,做戏做全套而已。
可落在谯州眼里,却真把谯州刺史府当成了一处供高澄享乐的淫窝。
什么母女共承欢都被他们传得有鼻子有眼。
这让高澄愤慨之余,也发现自己根本辩驳不了。
倒不是他真的干了这种丧天良的混账事,而是就算那一家子站出来替他证明清白,也会被人当做是为了维护他们自己的名节。
高澄欺骗夏侯夔而假作荒淫,与小高王秽乱刺史府,这两种说法,明显第二种才更容易被传扬开来。
正焦急时候,高澄突然灵机一动,有了对策。
但在此之前,还要安排好那一家人将来的生活。
在旁人的指指点点下,小黄城是注定待不下去了。
高澄命人护送他们往河北邺城安置。
当慕容绍宗领步卒南下,各郡县主官得知高澄大破淮南兵,又因城中军队此前多被羊鸦仁带走,城防空虚,于是纷纷举城投降。
高澄也得知了夏侯夔、羊鸦仁渡河退兵。
慕容绍宗抵达小黄城后,高澄立马命他继续南下接收谯州南部各县。
又将随军的记室参军张师齐唤了过来。
小黄城,谯州刺史府。
张师齐在听明白高澄的意思后,当即提笔伏案写道:
‘梁将夏侯夔好弄谣,其兄夏侯亶亡于州镇,夔继任豫州,即以童谣自夸:我之有州,频仍夏侯;前兄后弟,布政优优。
‘太昌四年二月,大都督澄入谯州,惩奸除恶,安抚民众,民甚悦之,广颂其贤。
‘夔恐澄得人心,乃杜撰谣言,污澄名誉。
‘谯州民闻之,无不愤慨,叩首泣拜,请澄击夔。
‘大都督澄曰:两国交兵,为将者,各展其谋。夔之所以为此者,尽忠国事而已矣。澄虽受污名,无所恨也,天日昭昭,但明澄之心意,澄又何惧!’
高澄捧着书稿读罢,很是满意。
就算高澄荒淫谯州的谣言流传后世,也不必担心了。
比照张师齐的官方史料,分明就是夏侯夔为了污蔑高澄而使出的下作手段。
证据?你看夏侯夔镇守豫州,不就有童谣在夸耀他们兄弟的政绩嘛,肯定就是他自己授意传播的。
再配上高澄在记载中最后一番言语,一个宽以待人的形象已经树立起来,这样的人物怎么会干出***女的事情。
高澄语重心长的对张师齐说道:
“你的责任重大,我的言行都在你的笔下,你必须直笔实记,让后人清楚我的是非功过。”
张师齐争辩道:
“仆久随世子,只见世子功德,却从未看见过错,既无过,又如何记载?凭空捏造之事,师齐宁死不为!”
高澄摇头道: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若只为我歌功颂德,恐后人猜疑,就请你为我记录一些无伤大雅的小过。”
哪知张师齐伏地大哭道:
“世子贤德,古之圣人亦不能及,又何苦自污。”
抬头却见高澄皱了眉,才发觉自己戏演过了,赶紧擦了泪领命告退。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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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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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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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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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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