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起到作用的,还是佛道两家日积月累的矛盾。
高澄也没有把假扮道士的听望司探子们招回来,反正洛阳城里僧多道少,干脆让他们助道士们一臂之力。
还能伺机拱火,有他们挑拨,两伙人很容易打起来。
高澄的目的很明确,先将那群武僧给抓了,剪除佛教的反抗力量。
想来那群武僧也不会为了斗殴的罪名而反抗,那点小事能关多久呀。
此时,城中各处道观都被僧人给堵住了,提着棍子扬言讨要说法。
道士们也不甘示弱,护住了观门与和尚对峙。
洛阳又掀起一股动乱,但与上次不同,民众们都没带怕的,更是在一旁看起了热闹。
城里要是少了闲人,高欢、高澄两父子好寡妇的传闻,又怎么会传得人尽皆知。
和尚与道士相互谩骂,时不时还会诵上一句阿弥陀佛、无量天尊。
围观的人群发出哄笑,怂恿着让他们快点动手。
正相持呢,哪知道几个道士将手中木棍扔了出去,砸向僧群。
眼看木棍飞来,和尚纷纷躲闪,但还是有人脑袋上面挨了一棍。
僧人们这下可不干了,你们人少还敢这么勇?纷纷挥舞着木棍冲向道观。
众道士见他们来势汹汹,也不敢退,今天退了,让这群和尚砸了道观,往后在洛阳还怎么抬得起头。
两方棍棒交接,喝骂声、叫痛声此起彼伏,场面乱作一团。
宝慧和尚也跟在人群之中,他一边暗骂牛鼻子欺人太甚,挑事的是道士,最先动手的还是道士,简直不把他们洛阳数万僧众放在眼里。
一边又在寻找那几个最先动手的道士,却怎么也见不到身影。
“呸!敢惹不敢扛,定然是已经逃了。”
宝慧和尚于是不再寻找,跟随众武僧与道士物理交涉。
这一幕在洛阳各处道观前都有上演,而那群惹事的道士,正是听望司探子假扮。
被围堵的道士无从查证他们的身份,自以为是别的道观前来助阵的道门兄弟。
和尚道士打得热闹,围观民众也看得起劲,正鼓掌叫好时,远远地,马蹄声与奔跑地脚步声传来。
在和尚道士以及围观民众们诧异的目光下,段韶大声喊道:
“奉京畿大都督、渤海王世子之命,京畿军平定城中骚乱,参与斗殴者统统抓捕,反抗者、逃窜者就地格杀!”
军令一下,麾下三千鲜卑步骑与两千州郡辅兵四散开来。
一听说逃窜者就地格杀,别说是和尚道士,就连看热闹的人都不敢动弹,生怕自己被误杀了。
正如之前所说,斗殴能被关上几天,和尚道士们哪愿意为了这点罪名,冒着丧命的风险逃跑。
一个个放下手中的棍子,乖巧得很。
段韶负责城北,而尧雄所部五千人则主持城南。
两人四处分派部众,待城中骚乱彻底平息,统计过后,送往听望司府衙,高澄才知道今日抓捕了僧人三千余人,道士也有千余。
高澄依然不满足,城中数万和尚,只抓了三千多人,这哪够。
于是又用到了假扮道士的听望司探子。
段韶、尧雄各押了一批假道士,言说有参与骚乱的僧人逃脱,需要上门辨认。
凡是身材壮硕的僧人都被假道士们一一指出。
这些人大声喊冤,寺里也有僧人作证,他们并未出寺。
“我等受了世子之命,彻查此事,真假虚实自有世子明察秋毫,不如让我将他们带走,纵使受了委屈,左右不过是被关几日。”
段韶麾下一名军主向长秋寺主持说道。
长秋寺主持仔细一想,也对,转而安抚了众僧,任由那名军主抓走了数十名僧人。
于是又有数十名僧人被押去了永宁寺,才进庙门就被绑了。
原来洛阳城里没那么多牢房关押,永宁寺却有屋舍千余间,高澄亲自登门,请主持腾出地方,让他们暂居别的寺庙。
永宁寺主持一听僧众们不是被关进大牢,倒也放心不少,虽然高澄说是商量,实则没有他拒绝的余地,只好带领永宁寺其余僧众迁往附近寺庙。
临行前,又被几个假道士指认壮硕僧侣,还是那番说辞,永宁寺主持只能选择将那群僧人留下。
就这么一个法子,永宁寺寺内居然关押了僧人一万有余。
不将佛教的反抗力量控制住,谨慎如小高王又怎么会直接下手,如今计策得逞。
高澄也开始了规划中的第二步,他派遣段韶、尧雄两人领部曲屯驻永宁寺,看守被囚僧众。
又特意要来了田亩登记的书册,将寺庙田亩按区域,划分成十五片,分别写在纸上。
这时候天色将黑,洛阳各处城门也已经落下,趁着城内城外消息断绝的时候,他命崔季舒带着这十五张纸前往斛律光与慕容绍宗军中传令。
崔季舒扬起手中的令符叫开了城门,由侍卫护送,径直去往大营。
“斛律将军、慕容将军,世子有令一切按照计划行事。”
崔季舒喘着粗气说道,又命侍卫将纸张分发给被招来的十五位军主。
斛律光大喝道:
“你等按照纸上所写,前往寺院占据的田亩周边,调查僧人恶举,世子有令,谁若敢借此机会欺凌百姓,定斩不饶。”
慕容绍宗同样对众军主说道:
“谁负责的地方出了乱子,我直接问罪军主,你们都与麾下武夫说清楚了,莫到时候毁了你等前程!”
崔季舒作为高澄使者,上前一锤定音道:
“世子有言,今夜之事,一伍劫掠杀一伍、一军劫掠杀一军、全军劫掠,将往晋阳请高王领二十万大军南下,你等告诉部众,将此事办好了,世子自有赏赐发下。”
经过襄阳之战,高澄哪还不了解这群州郡兵是个什么德性,让他们趁夜调查,难保不会趁机抢夺。
郑全跟随众人大声应诺,他是高澄直属的七名军主之一,早先是听望司探子,被裹挟南下当了叛军幢将,刺杀斛斯椿后,被高澄升为军主,调入京畿军中。
各军军主向三人告退,回到自己营地,先与麾下众人强调纪律,再由军中文吏按照纸张所记载的区域引路。
十五条长长的火龙由京畿大营向四周延伸。
行至地方,火把照耀下,郑全再次重申道:
“天下人皆知世子爱民,今日所为,便是要为民做主,谁敢借机欺凌百姓,就是在打世子的脸,这会是个什么下场,你们可明白!”
众人齐声答道:
“明白!”
“好!你等好生为世子办事,世子富有四海,又怎会吝啬财物赏赐。”
郑全说罢,当即在随军文吏的帮助下分配任务。
分配完毕,一声令下,全军四散开来。Χiυmъ.cοΜ
郑全自己领了一幢百人直扑最近的村子。
“不好了!来官兵了!大家快逃!”
村落夜晚的宁静打破,泥洼的小道上,有人一边奔跑一边大声呼喊。
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烛光,男人们披着衣服出门,远远望见许多火把,赶紧回屋拉着父母妻儿要逃。
李四郎、赵阿贵等人就在其中,这就是宝慧和尚白天光顾过的村子。
他们并非是因为隐户而要逃跑,这么晚,官兵直奔他们村子,肯定是来劫掠。
郑全眼见村民要跑,当即命令麾下一百人随他高呼:
“你们莫要害怕,渤海王世子有令,彻查僧众不法之事,为你们主持公道,将僧众定罪后,再为你们分配田亩。”
村民们听见喊声,脚步放慢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疑不定。
这时候有曾经进过城的人站了出来:
“我听说渤海王世子是个好人,他四处为人分配田亩,也许现在轮到我们了!”
一听这话,众人停下脚步,望着越来越近的光亮,心中难免期待。
高澄之前分田,主要是将无主之地重新分配,恢复地方生产,可洛阳周边又哪来的无主之地。
郑全终于赶上了这群扶老携幼的村民,道路破烂,天色又黑,他也不敢打马疾驰。
村民们的脸上还带着些惊慌,唯恐这些官兵是在哄骗。
“你们不用害怕,我等隶属世子麾下京畿营,是来为你们主持公道的,你们之中谁是村长?”
郑全安抚一番,便寻找村中主事之人。
一个老者拄着拐杖地走了出来:
“这位军爷,老朽就是。”
老者颤巍巍地就要行礼,郑全赶紧上前扶住,他尽量将语气放平和,说道:
“洛阳僧众多行不法,世子决心惩处,若是有僧众曾欺凌过你们,尽管直言,世子必会为你等做主,到时候没收寺庙田亩再为你等分配。”
老者激动地说不出言语,李四郎闻言拉着妻子的手伏拜哭泣道:
“永宁寺僧人欺压我等日久,僧人宝慧今日还欺辱了我的妻子,还请军爷为我做主。”
原来李四郎耕作完,还没到家门,就听见了一些风言风语,李四郎虽然愤怒,碍于要靠着给永宁寺耕种才能有口饭吃,只好忍气吞声。
如今听说是渤海王世子要惩处僧人,哪还忍得住那口恶气。
有了李四郎夫妇开头,包括赵阿贵等人,凡是受了永宁寺僧人欺辱的,争相哭诉。
郑全问清了所有事,不只是他,随行众人义愤填膺,这些僧人不事生产,坐享其成也就罢了,行事居然如此龌龊不堪。
本打算让无关人等回去歇息,自己带着受害者回营,哪知道不止是妇人受辱,还有强占民田、发放利钱等事,这一桩桩,一件件,全村上下几乎全都受过欺凌。
郑全只能好生安抚宽慰,从中挑选一批受害最深的人带回大营。
等郑全回到京畿大营,这才发现营中一时人满为患。
也许是听了这群隐户悲惨的遭遇,今夜出动的京畿兵们军纪居然出奇的好,没有人将自己的脑袋交出去严正军法。
军中文吏整夜都在记载隐户们的所受的迫害,崔季舒再也听不下去了,他带着侍卫出营。
又一次凭借令符叫开了洛阳城门,他顾不得夜色已深,直奔渤海王府。
高澄没有梦中杀人的习惯,值夜的侍卫与奴仆也敢于敲门唤他。
其实高澄并未安睡,独居一屋的他担心州郡兵的军纪,翻来覆去睡不着,这是整个计划他最不放心的一点。
高敖曹还在南荆州屯驻,麾下战斗力最值得信任的当然是段韶、尧雄两部,他们共有六千战兵,四千辅兵。
洛阳城才是重中之重,高澄自然会选择将段韶、尧雄调进城里看押僧众,让州郡兵前去调查。
此时听说崔季舒求见,只以为是那群州郡兵惹出了大乱子。
高澄快步前往迎接,临走还不忘让亲近家奴将属于崔季舒的屏帐摆去厢房。
“可是士卒劫掠酿成了祸事?”
高澄还没出府门,只是望见了崔季舒,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崔季舒赶紧解释,高澄也随之放下心来。
两人前去厢房,早就有家奴点好了蜡烛。
崔季舒每次看见这面屏帐,总要从自己名字开始扫视,这让他有一种满足感。
但今天他却没有再去看,而是直接与高澄诉说起僧众们所行之事。
“这佛门根本就不是清净地,尽是些腌臜不堪的卑贱之人!”
崔季舒恨声道。
高澄同样听得血压飙升,但他还是劝说道:
“叔正不可以偏概全,这世上还是有不少僧人恪守佛家戒律,我们要做的就是为佛祖除去污垢,顺带收回不义之财。”
这般说着,一股正义感油然而生。
“奈何世子仁善,不愿杀人示威。”
崔季舒愤恨道。
高澄看着眼前这位愤怒青年,不由笑道:
“我是不愿学太武帝滥杀无辜,但何曾说过不会杀人,叔正放心,为恶甚重之人我一定不会放过,若是叔正愿意,到时候就由你来监斩。”
“就算世子不说,仆也要请命监斩。”
崔季舒兴奋道。
两人放声大笑,高澄看向夜空,等着清晨的到来。
而崔季舒也终于一如往常的把目光地放在了屏帐之上,自我满足。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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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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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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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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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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