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离开时,枋头百姓无不称赞,只是荒郊野外多了一具面目全非的尸首,无人知道来历。
高澄的心情莫名舒畅,骑着他心爱的黑马走在队伍前头,身旁是稍微落后了一点的斛律光与高季式。
高季式在高敖曹回河北后,就跟在了高澄左右听用。
高澄扭头朝身后马车内的三位幕僚喊道:
“叔正,分田最要紧的是什么?”
崔季舒遥声答道:
“公平!”
高澄又冲杨愔喊道:
“遵彦,考试录官最要紧的是什么?”
“公平!”
高澄继续向陈元康喊道:
“长猷,我们此行带上了什么?”
“公平!”
高澄闻言大笑道:
“没错!公平!公平!还是那小婢养的公平!”
当高澄即将抵达河北主持官吏考试,以及田亩重新分配的消息传至相州,人们纷纷奔走相告。
“世子来了,青天就有了。”
无论是贫苦农人,或是寒门学子,甚至是豪族旁支,自发往邺城西门聚集。
贫民们自然是指望着高澄为他们做主,寒门学子与豪门旁支则是因为近日的一条流言。
某个不愿意透露名称的机构,在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世子的授意下,放出消息:
这次考试由渤海王世子主持,所录人员都将被当做世子门生看待。
当然,高澄对于这种事,秉持不承认、不否认、不负责的态度。
究竟是谁造的谣!难道不知道高家父子最厌恶的就是流言吗?
拥挤的西门外,空出了一小块地,场中跪着一位文士,明明还活着,却让人觉得没一点生气。
“这人是谁?怎地跪在这里,难不成有天大的冤屈?”
人群指指点点。
有知情人告知道:
“他就是被世子留在邺城守鸣冤鼓的人。”
众人恍然,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尤其是那些农人,脾气暴地还冲他吐口水。
跪在地上的高德心如死灰,他虽是渤海高氏旁支,但自幼贫苦。
高澄至信都后,因办事勤恳,受到赏识,一直留在身边,随他先在沧州安民,又参与河北田亩分配。
高澄去洛阳,放心不下与河北百姓立下的约定,留他在洛阳守鸣冤鼓,传递民情。
当初世子与河北民众立誓时,随侍一旁的高德也曾同样心潮澎湃,可事情究竟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个局面?也许当他收下第一笔财物,驱走第一名鸣鼓喊冤的贫民,就注定了今天的结果。
“世子来了!世子来了!”
前头有人在呼喊。
心如枯井般死寂的高德身形晃动,他想逃避,感觉自己没脸再见高澄,是他让世子在河北民众面前失信,险先酿成大错。
前来相迎的邺城民众们被卫士们隔开,但这并不影响他们高呼世子。
人群被分开一条通道,高澄笑吟吟地向两侧欢呼的人群们挥手致意。
视线转动时,他也瞧见了跪在通道中的高德。
骑着黑马来到神情恍惚的高德面前。
“抬起头来。”
听见稚嫩,又很熟悉的声音,高德颤抖着把头抬了起来,却不敢与他对视。
“我对你很失望。”
声音不复从前的亲热,略显冷漠。
高德伏地哭拜道:
“是仆辜负了世子,都是仆的错,请世子治仆的罪。”
“你有错,但不全是你的错,是我疏忽了监管,我不应该把你一个人留在邺城。
“我不能再把你留在身边,你将收受的贿赂拿出来,分给那些被你驱逐的穷人。
“邺城就不要再待下去了,念在你追随我许久,功劳、苦劳皆有,我在枋头替你盘了一间铺子,往后你安心做些营生,余生也有个依靠。”
高德听见高澄还在为他打算,更是泣不成声:
“仆做下如此祸事,却不获罪,仆担心世子不能服河北人心,请世子赐仆一死,警示世人。”
“是死是活,我说了才作数。”
高澄说了这句,不再管跪地的高德,向四周的邺城百姓们扬声道:
“当初澄与诸位约定公平,不想离开邺城才数月,百姓田亩被夺,却申诉无门,是我愧对了大家。”
在周遭一片宽慰之声中,高澄拔出斛律光的腰刀,将自己拨散的头发割断一截。
他举着断发大喊道:
“今日我高子惠以发代首向河北父老请罪,但请诸位再信我一次!”
周围众人尽皆俯拜。
“世子贤明!”
“世子是真心为了我等。”
“惟愿世子千万岁。”
西门外的一场表演,被某个机构四处传颂,甚至连江南都有所耳闻,人赞江北贤世子,当然,这是后话。
高澄回到邺城府中,立即命人传令河北各州,一个月后将在邺城举行录官考试。
而高澄也命令文吏利用这一个月时间,重新登记河北各州国有田亩归属与当初分配时的出入。
对于那些强换田亩的豪强,高澄并没有苦苦相逼,只是让他们交还田地,以及弥补受害者的损失。
用自己的薄田强换国有肥沃土地,高澄这般处理,这些豪强也能接受,如今高氏势大,不再是昔日割据河北南部的小政权。
这次虽然饶过了这些人,但高澄却与他们明说,他会时常派人查访公田归属,若再有下次,必然严惩。
这些人也听说了高澄断发立誓的事迹,没有人敢公开唱反调,去触高澄的眉头。
在高澄与幕僚们准备录官考试时,高永乐也常来拜访,希望与高澄亲近关系。
高永乐是高澄的远房堂兄,两人曾祖父是亲兄弟,因追随高欢在信都建义,立有功劳,封阳州县伯。wWW.ΧìǔΜЬ.CǒΜ
高欢将大丞相府迁至晋阳以后,高永乐也是留守邺城的心腹之一。
高澄与他寒暄了几句,正不耐烦,外边有家仆通禀,武城侯高敖曹在府外请见。
因高欢暂时没有功伐秀容的打算,高敖曹把军队留在了晋阳,告假回河北为亡父起大墓。
高敖曹听说了高澄来河北,自然要来见见他的心尖尖高季式。
“长辅,敖曹叔父是父王爱将,不能怠慢,劳烦你代我开门相迎。”
高澄对高永乐交代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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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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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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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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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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