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敲了下门,得到里头的回应之后,才推开门进去。
房间里只拉开了半边窗帘,光线不是很亮。
落地窗前,有个男人背对着门坐在轮椅上,他岿然不动,像座沉默的山,死气沉沉。
徐医生走到他跟前,温声道:“小江先生,我给你做个例行检查。”
“嗯。”江原嗓音低沉冷淡。
闻南烟从进来之后就一直紧紧地盯着他的背影看,她很想直接走到他面前看一看他的脸,可她不敢。
江原察觉到身后有人,微微蹙眉:“后面是谁?”
徐医生正在给他做检查的手一顿,而后淡定地说道:“是新来的护士,”他顿了顿,望了一眼后头,又道,“小南,帮我把药箱拿过来。”
闻南烟含糊地“嗯”了一声,走过去把药箱递给徐医生。
听到那声含糊的单音节,江原眉心蹙得更紧,但闻南烟递完东西之后就往后退,他也就没回头看。
徐医生一边检查一边询问:“这周双腿有什么感觉吗?”
片刻沉默后,江原才沉沉地答道:“没有。”
徐医生点点头:“不着急,慢慢来。”
“最近睡眠怎么样?还需要依靠安眠药吗?”
江原抬眸瞥他一眼,淡淡道:“一样。”
徐医生沉默片刻,才道:“我再给你开一周的药,但药物都有依赖性,最好慢慢把药停了。”
江原没再说话,他觉得徐医生今天的动作似乎比以往更慢,话也更多。
终于检查完,徐医生收拾东西,给他打上点滴,照例嘱咐他几句,而后道:“我还有事,小南留在这里,一会儿点滴打完了她会帮你拔针。”
江原嗓音低沉地“嗯”了一声。
徐医生说完就出去了,门关上之后,房间又恢复了安静。
江原依旧背对着门坐着,像个入了定的僧人,纹风不动。
沉默地看着窗外的天空许久,有些疲倦,他阖上眼皮,闭目养神。
闻南烟放轻脚步走过去,见他睡着了,这才悄悄挪到他身前半蹲下来。
当他瘦削的脸颊撞进她眼底的时候,她的心像被人猛地揪住。
他瘦了许多,眼窝微微深陷,颧骨略显突出,显得鼻梁更挺。他的嘴唇轻抿着,即使睡着了也让人感受到他的压抑和寂然。
她想伸手摸摸他的脸颊,手刚伸到半空,顿住了。
手指蜷了蜷,想收回来,又不舍得,进退拉锯。
只是一点光影的改变,浅睡中的江原立刻睁开了眼皮。
当看到戴着护士帽和口罩的闻南烟时,他愣了下,随后却是猛地皱起眉,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厉声问道:“谁让你进来的?!”
闻南烟心里咯噔了下。
她背对着光,又遮得这么严实,他怎么一眼就认出她来?
被他认出,她索性也不掩饰了,拉下口罩,淡淡开口道:“你现在的脾气真差,比以前还差。”
江原抿着唇,握着她手腕的手掌因用力而轻颤,他再次咬牙切齿地问道:“谁让你进来的?!”他顿了顿,突然甩开她的手,冷厉地下命令,“出去!”
闻南烟垂着眼眸,嗓子发硬,却也只是不动声色地吸了口气,缓缓道:“你别以为我还会像以前那样迁就你,你要是再赶我,我以后可就真的不来了。”
“那最好!”江原冷笑。
闻南烟垂落在身侧的手蜷缩成拳,不自觉地咬紧了牙关。
心脏隐隐发疼,酸胀得厉害。
“算了,我不和你计较。”她抬起头,还朝他笑了下,“你不让我来,我就偏要来,以后我每天都来,烦死你。”
江原死死地抿着唇,那眼神像是要将她拆吃入腹般狠戾。
他似乎想再说狠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能说的都已经说了,她为什么还这么死皮赖脸。
“是不是觉得我死皮赖脸?”闻南烟像是看透了他的想法,眉眼笑得弯弯的,“我是跟你学的,去年你不也是这样死皮赖脸赖在我那里的?”
听她提及旧事,江原的眼神很复杂。
他不过是微微动摇了心念,就被她钻了空子。
闻南烟起身坐到他腿上,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微笑着看着他:“我有没有比以前重?”
江原几乎感受不到她的重量。
怎么会比以前重,她比以前瘦了许多,而且她都不敢完全坐在他腿上,双脚踩地支撑着她大部分的体重。
闻南烟仰头,在他唇角亲了一下,喃喃道:“我好想你,你想我吗?”
江原抿紧了唇,额角的青筋因隐忍而微微突起。
他没有回答,回应她的只有冷淡的沉默。
闻南烟却不在乎,她一下一下地亲他的眼尾、颧骨、唇角,最后是他的双唇。琇書蛧
她含住他唇瓣的时候,江原终于还是忍不住侧开了脸。
他刚想说话,就被闻南烟一把捧住双颊,舌尖趁机溜进凉薄的双唇之间。
江原抬手掐住她的腰,像是要将她推开,又仿佛舍不得。
不过两秒犹豫,他就再也无法推开了。
从前她随意勾他,他便难以自控,如今她是刻意在撩拨他,他哪里还抗拒得了。
他能抵抗所有女人的诱惑,却唯独抗拒不了她。
她的唇舌很柔软,又软又甜,像是新采的蜜糖,甜滋滋的。
她的身子也很柔软,像春日里盛开的花蕊,娇嫩芬芳。
当皮带扣被解开发出轻微的“咔哒”声时,江原骤然清醒,猛地一把推开她!
他原只是想制止她,却一时没控制好力度。
闻南烟猝不及防摔倒在地,她懵了几秒钟,怔怔地望着他。
江原下意识想下地去抱她,上半身用力,下半身却无法听从大脑神经发出的指令,两厢不匹配,他一下子就摔倒在地。
闻南烟忙挪过去扶他,却被他一把挥开。
“出去!”他的嗓音喑哑低沉,砂纸一般的质地,语调没有方才凌厉,抗拒感却更强。
闻南烟顿住,不敢再向前,目光落在他流着血的手背上。
江原刚才一时情急,根本忘记自己还在打吊针,摔下来时针头也随之被扯出。
闻南烟找来棉签想按住他流血的手背,被他躲开了。
她的手顿住,低声道:“帮你止了血我就出去。”
“不用,你现在就出去。”江原冷漠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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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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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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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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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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