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烟寒还没反应过来外面忽然起来的喧闹是何故时,就隔着院墙听了一串“贱蹄子”、“狠心货”、“什么表哥鬼才姓”、“跟她娘一样的浪骚货,专藏野男人”这种从未听过的侮辱人的话,到底是被逼红了眼眶。
“这是孟婶罢?”
木槿起先还有些不相信,待辨别清楚外头人的声音果真是孟二的娘后,她立刻愤愤然:“当年咱们夫人可给没少给她好东西用,饿得揭不开锅时还是咱们送去的粮食!她竟这般忘恩负义!”
沈烟寒放下竹箸,刷地站起身,“木槿,跟我走。”
就在沈烟寒要离桌之时,秦月淮拉住她手腕,“慢着。”
沈烟寒惨白着脸,愤怒又落寞的目光投向身旁一脸病容的秦月淮脸上,下一刻,她就像一枝金桂,被秦月淮一把插回了“花瓶”,坐回了她的原位。
秦月淮坐在她身边,面容苍白无血色,眉目也平和无波,在外头辱骂她母亲齐蕴的话仍在继续之时,她听秦月淮说:“你去将人押进来。”
能这样口吐污秽还叫“孟婶”的人,秦月淮不用如何猜就能知道,来者是方才那窃贼孟二的谁。
“是。”
杨动掷地有声地答完,就拿起因吃饭才搁下的长剑,大步迈出了门。
“我也去!”木槿在他身后说。
秋望园的门刚被木槿追上前打开,杨动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剑、跃身、出剑,将冰凉的剑刃一把就抵在了孟婶的脖子旁。
孟婶身后,被她的一番声嘶力竭哭喊辱骂吸引而来的,围观的村民们也顿时噤住了声。
秋望园一侧通往村中心的路尽头,躲在拐角处的孟二更是一下就缩回去了脖子,鹌鹑一样,躲在了一颗大树后。m.xiumb.com
这些人是怎么也没想到,那秋望园的门一开,就有个黑乎乎的影子像闪电那般闪了出来。
落地后,“叮”一声铁器撞击声落,就有刀架到了孟婶的脖子上。
那“黑影”的眼神凶得,他们丝毫不怀疑,下一刻他就敢手起刀落,将孟婶的脖子,像他们杀鸡杀鸭那样,一把给切开放血。
黑影杨动看着眼前一张独眼妇人沧桑的面孔,又觑了眼她指着秋望园内里的手指,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这时木槿现身了。
有身手了得的杨动撑着腰,她什么也不惧,对着孟婶阴阳怪气:“哦,原来是孟婶子啊。”倒不是嫉恶如仇的她喜欢称呼这侮辱自家娘子的人为婶,而是对这人的姓名她一概不知。
“你们孟家人今日可真是热情呢!前脚,孟二郎才提着砍柴刀到我们家偷东西,被当场逮住后拿你和他小妹发毒誓说再也不偷不赌,后脚,孟婶子就上门做客来了。”
木槿看着躲在树后的孟二,声音拔高:“孟二郎年纪小,怪不得还不识礼义廉耻,有脸上门欺压我们孤苦伶仃的小娘子。”
树后的孟二缩紧了身子,有怒不敢发。
木槿又将视线落回孟婶,明知故问:“孟婶子这是因为孟二郎辱没了家风,来替他登门道歉来了吗?”
她口中没一个糙话,却将孟二母子的行为皆讽刺了个干干净净。
孟二年纪十八,哪能算年幼无知不知廉耻的年岁?
还有这孟家,哪有什么家风?
方圆几里的人都知道,孟家原来那个当家的就不是个好相处的,常跟村里人因地界、放水浇田的小事大打出手,后来为了赚大钱,也不种地种田了,跟孟大郎去外地走货贩卖,哪知在途中又遭了山贼,连尸骨都没留下一块。
那时候,这隔壁县嫁来的孟婶还挺着个大肚子。
说来这孟婶也好强,生了后不改嫁,也不回娘家,就拖着个半大不大的孟二跟女儿,依旧留在清水村,以上山采草药卖给蔡大夫、县里的药铺为生,她那右眼就是采药途中摔到尖物上给刺瞎的。
按说如此坚强的女人应该令人佩服的,但这孟婶有一点不好——太护短。
孟二许是随父,自小顽劣,欺负邻里孩童、小偷小摸的事做得多了去了,每回邻里去跟孟婶说这些,不但得不到孟婶的道歉,反而会被孟婶牙尖嘴利地刺上那么一通面子。
有这样一个是非不分的娘,如此一来,孟二的行为就越来越放肆,在这村里就成了个出了名的刺头,后来沾染上赌瘾,更是变本加厉,这清水村好多人见他都绕道走。
当下听见木槿的这一通话,围观的几个村民一下就明白前因后果,看孟婶的眼神也不再有分毫同情,甚至开始议论了——
“孟二又开始偷了?上回被周家打断腿,这才过了多久。”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我家那人半个月前去县城买货,在赌坊外见他被人打得半死,还给人丢进了阴沟。我家的拉他起来后他转头又朝赌坊里钻。”
“还在赌啊?真嫌手指被砍得不够……”
这些人的议论一字不漏地被杨动听到了耳朵里。
想到他父亲就是因为赌博才将他卖给了人贩子,他逃跑时差点被那人贩子给打死,顿时,杨动冷酷的眼神就变得更凶了几分。
“你们将我儿打得身上没一处好,还好意——”
孟婶甫一张口反驳,他就打断她的话:“住嘴。”
在绝对的力量之前,再口舌伶俐的人都显得渺小。
察觉脖子上的利器压紧了几分,贴着脖颈的东西又冷又重,孟婶再不敢出声。
木槿以嘲讽的语气道:“孟婶子,里面有请!”
*
在杨动与木槿出门拿人之时,沈烟寒脑中就思考了几轮方才听到的话。
其中那句“跟她娘一样的浪骚货,专藏野男人”最为刺耳,也最为引起她的重视。
待孟婶被杨动押至跟前,她也顾不得避开秦月淮和杨动,就迫不及待地发问孟婶:“孟婶当初为何诋毁我娘?”
这句话与当初她质问沈固辞时使的一样的路数。
不是问对方有没有做这事,而且直接问缘由,发问是建立在对方已经做过此事的基础上的。
而今日,沈烟寒从沈固辞那得过一刀的心,猝不及防地,又得了一刀。
为了让负伤的秦月淮少走动,宴请他“同窗”杨动的饭桌就直接摆到了他的卧室,也就是如今沈烟寒的卧室。
孟婶进门就看到了床上有两床被子,见这未婚的女子与男人同住,一向将女子贞洁看得比命还重的她更是瞧不起沈烟寒,冷笑了一声,“她自个不检点,与男人做下丢脸事,还怪别人说不成!”
沈烟寒攥紧着手心,问出当初在沈固辞面前没来得及问的话:“与谁人?”
孟婶再冷笑一声,“还能是谁?野男人啊!我可听说得清清楚楚,她当初回乡省亲时在什么破庙救了个人,带回齐家住了呐!那时二人就勾搭上了,在那男人调也来临安府当官后,就更方便勾搭了,连儿子都搞出来了!”
孟婶话落,不止沈烟寒脸色骤然,连秦月淮古井无波的眼中也起了波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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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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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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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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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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