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当张斐离开这里的时候,却是一片赞美之声。
相比起李四一案的懵逼,此案的公审过程他们是沉浸式的,或哀或喜,或动情落泪。
故此他们都知道,张斐表面上是帮曹栋栋辩诉,但实则却是在为林飞在辩诉。
虽然真相大白,但没有人责怪林飞。
更多的是惋惜,甚至有人还在为林飞鸣不平。
何解?
因为这就是大宋的常态,这种事实在是太多太多,屡见不鲜,但一般人都是默默忍受着,此案也给了林飞一个宣泄的机会,也是给了所有人一个宣泄的机会。
“爹爹莫打,孩儿已经无罪了!”
当曹评昂首挺胸出现时,那曹栋栋当即吓得是屁滚尿流,他爹打起人来,可也是没轻没重,关键他爹还真是一位神箭手,并且能够左右开弓。
但是对于曹栋栋而言,这就是左右互搏术,相当于被两个人打。
曹评却是一脸慈爱地凝视着儿子,摆摆手道:“爹爹不打你,虽然你小子时常犯混,但终归是没有丢咱曹家的脸啊!不错!不错!”
语气中还充满夸奖。
曹栋栋渐渐喜上眉梢,心道,张三没有欺我,没有欺我。嘿嘿道:“那也不看咱是谁的儿子。”
曹评笑着点点头。
原来张斐事先就告知曹栋栋,在堂上一切都照实说,不要去隐藏一些真是想法,就是想上,没别的。
而目的就是要追求反转的效果。
这种套路,在当下还不常见,但是张斐的那个时代,却是非常常见,先一个劲的造谣诬蔑,引起民怒,但是一个澄清,令事情反转,这种极大的反差,会令人们心生愧疚,且对于好的一面,印象更加深刻。
其实这事,曹栋栋当然是有过错的,但是曹评现在认为,儿子没有被吓住,反而敢于为了他们曹家的尊严,上堂争辩,心里很是欣慰,哪里还舍得责怪他啊!
曹栋栋忽然想起什么似得,道:“爹爹,儿希望你能够为林飞求情。”
曹评诧异道:“他如此害你,你为何还要为他求情?”
曹栋栋眼眸一转,道:“因为他是一名好士兵,我们曹家乃将门世家,如此好兵,孩儿可是敬重的很呐。”
曹评稍一沉吟,“这是张三教你的吧?”
曹栋栋直摇头:“没有!孩儿就是这么认为的。”
曹评也不点破,呵呵道:“看来你的确长进不少啊!”
曹栋栋嘿嘿直乐,心道,张三这本事可是涛子他们没有,我可得好生笼络张三,有张三在,我可就不怕爹爹和姑奶奶他们责罚了。
......
在退堂之前,王安石和司马光已经悄悄离开府衙。
此时他们两个走在大街上,刺骨的寒风却不及心冷啊!
“唉...这下可真是给晦叔出了个难题啊!”
王安石叹了口气。
司马光道:“难题倒也算不上,依律处置便行。”
王安石鄙视他一眼:“你还真是铁石心肠。”
司马光哼道:“我这是为大局着想,我也很同情林飞,但若不这样做,将来只会有更多人效仿。”
“更多人效仿?”王安石抚掌道:“妙哉!妙哉!”
司马光没好气道:“你是不是又想借题发挥?”
王安石却是叹了口气:“今儿我倒是没心情对牛弹琴,走吧,我们去喝两杯。”
对牛弹琴?司马光当即哼道:“巧了,我今儿也无心对牛弹琴。告辞!”
转身就走。
二人交错之时,一辆马车从他们身旁缓缓经过。
马车内。
“哎!你有话就说话,可别一直这么看着我,我怪慎得慌。”
自上车之后,许芷倩就是含情脉脉,一语不发的看着张斐,弄得张斐脸都红了。
“谢谢!”
许芷倩一双凤目泛着泪光,是由衷地向张斐说道。
方才观讼时,她也是几度落泪,如今双目都有些红肿。
她没有想到张斐会这么做。
因为当时他们的约定,就是当她无法说服林飞,只能对簿公堂,这各为其主,当然是以赢为先。
不曾想,张斐在赢得官司的同时,还为林飞说了一句公道话。
这令她很是激动。
张斐头回见到这般形态的许芷倩,忙道:“你就别自作多情了,就算没有你,我也会这么说的,这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啊!”
许芷倩道:“我许芷倩恩怨分明,就算你不是为了我,我也想跟你道一声谢,况且你还帮我说了不少好话。”
“好吧,谢归谢,你可别想着以身相许,这我断不接受。”
张斐义正词严道。
“你...你这人真是好生可恶,就不能好好说话么?”许芷倩轻轻一跺脚,忽然眼眸一转,“算了!今儿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与你生气。”
张斐一翻白眼,“得了吧!你这么大度,无非就是想问我,到底会怎么判,要是与我吵翻了,你怎么问。”
许芷倩一张脸顿时红得通透,“才...才不是,我不与你争吵,那只是因为你今儿做了一件大好事,也帮我说了许多好话。”
“那你别问。”
“不问就......!”
许芷倩道:“我为什么不能问,这是两件事,可不能混为一谈。”
张斐深深地鄙夷了许芷倩一眼。
许芷倩红着脸问道:“你说会怎么判?”
“毫无诚意!”
张斐摇摇头道。
许芷倩道:“那你要怎样才说?”
张斐目光开始在她身上扫视着,心想,不得不说,这女人倒真是长得不错,就连我云妹都比不上她,身段又好,该挺的挺,该翘的翘,可惜生得一副臭脾气,也就适合打盘友谊赛。
“你看什么看?”
许芷倩被他扫得羞怒不已。
“啊?”
张斐抬起头来,面不改色道:“就是看你是否信守承诺。”
“什么承诺?”
“就是今儿不与我生气。”
“但...但你也不能得寸进尺呀。”许芷倩委屈道。
张斐突然抬手闭目掐指。
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许芷倩一翻白眼,抿着唇道:“神经兮兮。”
“我估摸着,应该会判林飞去西北前线当一个都头。”
“都头?”
许芷倩道:“真是胡说八道,这都头可是军官,比那禁军教头可都要强上一百倍不止,这能是惩罚吗?”
张斐哼道:“你又要问,问了你又不信。”
许芷倩道:“那你倒是说个原因出来。”
张斐道:“因为我事先已经告知衙内,让他请求他爹帮林飞求情,如果曹家这时候提出这个请求,给予林飞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将会对曹家的名望有着极大的提高,不管是在民间,还是在军中。”
“真的!”
许芷倩激动地倏然站起。
砰!
当她似乎忘记她坐在马车里面,直接跟车顶来了一个亲密接触。
“哎哟!”
许芷倩疼得双手捂头。
“噗...哈哈,我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你会撞头,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哈哈!”
“你还笑!”
“哈哈!”
“不准笑!”
“要不要我帮你揉揉。”
“走开。”
.....
回到许府,许遵只是将手沉沉拍了下他的肩膀,满是欣慰地说了一句,“老夫没有看错人啊!”
对于张斐而言,这句话只是略逊于许芷倩撞车顶所带来的开心。
......
当日林飞便招供了一切,但是其中出现一些曲折,他本来是要将一切都扛在自己身上,但是那吴虞侯却坦白了真相,表示这个主意其实他出得。
而林夫人的身世,为什么张斐没有在堂上讲出来,那是因为她也是个可怜女人,她本是大名府人,只因丈夫赌钱,将她给卖去青楼当妓女,后来幸得林飞相救,但是林飞也为她花掉了所有的积蓄,并且还借了不少。
于是他就向吴虞侯求助。
吴虞侯是林飞多年的好友,曾还被林飞救过一命,也一直为好友抱打不平,故此就提出这个计划,借曹栋栋得到升迁,这军官可比教头的待遇好太多了,那些钱很快就能够还完。
而这一切本就是林飞应得的,是他用性命换来的。
林夫人也是主动答应帮助林飞。
但是吴虞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那曹栋栋虽然畏惧两位太后,但却也是个二愣子,而且还有马小义这个狗头军师在旁出谋划策,竟然选择跟他们对簿公堂。
虽然案情是弄明白了,但是也给吕公著出了个难题。
经张斐堂上那么一辩,他也生出恻隐之心啊!
就在这时候,曹评突然上奏皇帝,表示此事曹栋栋也有过错,他们曹家不会追究林飞的责任,并且建议将林飞发配西北边境充军,让其戴罪立功。
同时,曹太后、高太后也站出来帮林飞求情。
而当今这位小皇帝赵顼内心是好武功的,毕竟他的偶像是天策上将李二凤,而不是驴车战神赵老二,对于军人有着不一样的看法,他非常尊重狄青,刚刚即位,就下令取来狄青的画像放进宫中,并亲为他御制祭文。
他在得知缘由之后,也不打算惩罚林飞。
于是亲自批示此案,将林飞、吴虞侯发配西北边境充军,但暗中却是让林飞去那边担任都头。
在北宋都头虽属低级军官,但是职权却相当于连长。
......
寒风凛冽。
“二位的大恩大德,林飞没齿难忘,还请二位恩人受林飞一拜。”
“哎!”
张斐赶忙拉住林飞,笑道:“其实应该是我们跟你道一声谢才是,若非你们在边境奋勇杀敌,我们又如能够在京城逍遥自在。”ωωω.χΙυΜЬ.Cǒm
一旁的许芷倩偏目瞧了眼张斐,又轻轻点了下头。
林飞望着二人,一双鹰目中包含热泪,不善言辞的他,只是重重地向张、许二人抱拳一礼,便踏上了新得征程。
张斐望着林飞他们远去的背影,忽觉鼻尖一凉,抬头望去,又听得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下雪啦!”
张斐偏头看向许芷倩,笑道:“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沉冤得雪。”
许芷倩展颜一笑,“其实你这人心肠并不坏,且深明大义。”
张斐笑道:“怎么?看上我啦?”
许芷倩笑意一敛,啐道:“就是有些不正经!”
张斐笑道:“劳烦许娘子不要再纠正我这唯一的缺点了。”
许芷倩一翻白眼,摇摇头,转身往城内走去。
“你似乎不认同?”张斐追了上去。
“当然不认同,我就知道两个。”
“还有什么?”
“脸皮厚。”
“这不是优点么?可御寒也!你真是不懂得欣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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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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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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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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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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