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云夙冷静地道:“阿七做得没错,你不觉得让那厮活着才是对他最大的惩罚吗?”
“不觉得!”朱砂毫不犹豫地道:“见过无耻的人,没见过那么无耻的人!如果那样的人也配活在世上,这世间还有什么公道与美好可言?”
“谁告诉你世间是公道与美好的?”云夙道:“只有你这未经世事的小丫头才会以为世间理该公道美好,等你经历过世事就会明白,世间多的是不公与丑恶,活在世上有时候本身就是一种惩罚。”
“但我选择离开并不是为了给他以惩罚。”阿七道:“只因彼时我已怀了小万,我不能叫小万有一天知道,自己的娘亲杀害了自己的亲生爹爹。”
“那你就这样白白便宜了他?”朱砂一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口气道:“如果这样的男子能够善终,我再也不相信因果报应。”
阿七道:“你放心,虽然我放过了他,老天却并没有放过他。小万十五岁那年,不知听谁说起‘爹爹’二字,哭着求我带她见爹爹一面。当我带着小万回到我们曾经居住过的地方时,但见那座宅院已经换了主人,他曾经死活要娶的那个女子也嫁给了别人。而他则四处流浪,形容憔悴,食不裹腹,再不复当年的好模样。”
“哈,这才是老天有眼——”朱砂一声长笑吐尽胸中恶气,拍手道:“穷困潦倒、无依无靠正是那厮该得的报应……他见了你有没有痛哭流涕、死乞白赖求你留下?你有没有痛快地一脚把他踢开?”
阿七道:“我并没有去见他,也没有打算与他相见。夫妻情缘已尽,任他如何都与我无关。”
云夙在旁嗤之以鼻道:“他落魄至此固然与你无关,若是你走后他发起迹来,你大概就不会这么说了。”
“云公子好生聪明。”阿七目光一接触云夙便变得格外温柔,声音也柔柔地道:“若是他发起迹来,我自然会想法子叫他落魄。但他已经落魄至此,我就懒得再与他计较了。”
朱砂白了云夙一眼,继续向阿七问道:“你那女儿见到这样一个爹爹做何感想?你有没有对她说起你们之间的事?”
阿七道:“无论我与他之间有过多少恩怨,也无论我有多不愿意见他,他毕竟是小万的父亲。我买了两个烙饼叫小万叼着给他送去,哪知他竟想捉住小万,把小万的皮剥了拿去卖……”
“天下竟有这样狠心绝情的父亲?”朱砂不曾听完阿七的话已气炸了肺,痛斥道:“父女之间血脉相连的骨肉亲情,他一点儿都感觉不到吗?”
阿七叹了口气道:“或许他不是感觉不到,只是饿疯了……小万其时被吓得不轻,从那以后再没有说起过爹爹一字。”
“这孩子也是可怜……”朱砂看了眼不远处正在“噗噗噗”学吐火球的小万道:“她那爹爹不提也罢,有还不如没有。只是你作为娘亲,为何不仔细教导于她,却跑到城里去滥杀无辜?”
阿七低下头来试图辩解道:“我没有想要滥杀无辜……当日我见曾经差点儿嫁给小万父亲的女子过得甚是自在,心里一时气不过,便去勾引她丈夫。倘若她丈夫意志坚决、人品正直也罢了,谁知他丈夫自见我对他一笑之后,竟对我日日夜夜纠缠不休,还说为了我舍弃性命亦在所不惜。于是我便吃了他……”
“你……你把他吃了?”朱砂仿佛吞了只死苍蝇般皱巴着鼻子,一脸欲呕的表情道:“那样的男人,你怎地下得去嘴?”
阿七道:“一看你就没吃过人,我告诉你,一旦你吃过之后……”
“闭嘴!”云夙打断了阿七的话道:“你既已幻化成人,与人便是同类。同类相食,畜牲所不为。你不以为耻,反来教唆我师妹,我如何能容你?”
言罢,出手向阿七脑袋上拍去。
“云师弟——”雪颜及时阻住了云夙道:“咱们还要拿她去向骆大人父子交差,你打死了它,瑞儿岂不要被冤死狱中?”
“就是,你太冲动了!”朱砂也责备地对云夙道:“再说她女儿就在那边,你当着她女儿的面将她打死,于心如何能忍?”
云夙道:“我只是吓唬吓唬她,叫她不要乱说话。”
阿七果然被云夙吓得夹着尾巴缩成了一团,听到云夙这句话,才舒展了身子道:“我就知道云公子不舍得下手打死我。”
“你……”云夙再次举起了手。
阿七晓得云夙不会真的要了她的命,是以这回一点儿也不怕,反倒人立起身子拿鼻子去蹭云夙的掌心。
云夙推开了阿七的脑袋道:“你也是做了娘亲的人,能不能自重点儿?”
阿七涎着脸道:“人家现下只是一只狐狸……是不是你怕离得太近你会爱上我,所以才不肯叫我靠近?”
“噗——”方才还义愤填膺的朱砂,这会儿憋不住被阿七逗得笑起来。
云夙瞪了阿七一眼道:“你女儿就在附近玩耍,你自己不尊重也罢了,就不怕教坏了你女儿?”
阿七不以为然地道:“喜欢一个人又不是什么丢脸事,如何就教坏了我女儿?再说她若将来瞧上哪个男子,我一定叫她勇敢说出来,免得错过了遗憾终生。不瞒你说,我从前嫁的那个夫君并不是我第一眼瞧上的人,我第一眼瞧上的男人因为我胆小不敢说,后来便错过了。”
云夙故意打击她道:“听说人族男子都喜欢含蓄一些的女子,你即便说了人家也未必会理你。”
“那你喜欢含蓄些的还是喜欢坦率些的?”阿七歪着脑袋关切地道:“要是你也喜欢含蓄一点儿的,我以后在你面前含蓄些就是。”
看到阿七对云夙这般穷追猛打、死皮赖脸,雪颜忽然想起师父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从未见过你这样容易害羞的狐狸。”
原来同样是狐狸,人家喜欢起一个人来可以这样厚脸皮。而她晓得自己对师父的心思时,却差点儿将自己憋出内伤,也不敢向师父稍稍吐露心声。
m.xiumb.com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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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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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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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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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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