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阿獭猛地止住了哭泣，转过身爬在地上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这里，我……我不是有意打扰……”
“无须紧张。”昊天神君慢慢走近前来，温声道：“这段时间以来，本君观你人品忠厚，纯朴无欺，意欲收你为繇山门下弟子，你可愿意？”
“什、什么……”阿獭以为自己听错了，颤抖着嘴唇，转头向雪颜问道：“神君在说什么？”
“我师父说要收你为徒。”雪颜湿了眼圈，清脆地大声道。
自魔界到繇山，阿獭陪她一路历尽千辛万苦，她本来早想叫师父收他为徒，只是想到阿獭的身份和资质，每每开不得口。不想今时今日，师父竟主动提起收阿獭为徒，她心中欢喜自不待言。
“可是……可是……怎么可能？”阿獭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劲儿啰啰嗦嗦道：“我……我只是个小妖魔……自古……自古神魔不两立……”
“这傻乎乎的水獭精，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运气！”黑皮在冰魅耳边嫉妒地低声道。
“神君喜欢忠厚老实的，大概因为你太聪明了，所以神君不喜欢。”冰魅安慰它道。
“聪明也是一种错吗？”黑皮当了真，委屈地道：“其实我也很忠厚，只不过看起来有点儿聪明。但是你知道，像我们这样的，不聪明一点儿很难活得下去……”
“我当然知道，可是神君不知道呀。”冰魅道：“你别急，等有一天我厉害起来，我来收你为徒。”
“真的吗？那你可记住今夜说的话，不许食言。”黑皮显然对冰魅很有信心。
“拉勾，一万年不许变——”冰魅伸出爪子道。
“小东西，别吵了！”雪颜瞪了冰魅和黑皮一眼，这一狐一蛇虽然声音不大，却很影响人的心情。
冰魅和黑皮听话地闭上了嘴，雪颜拍了拍阿獭的肩膀道：“难得我师父肯收你为徒，若你只管废话，可就再没机会做我的师弟了。”
“我……我……”阿獭“我”了半天，突然匍匐到昊天神君面前道：“神君，我愿意！可是……”
“既然你愿意，待公西晨走后，清华殿举行拜师仪式。”昊天神君打断了阿獭的话，道：“从今后你与云夙一样，都是本君的弟子。天地间众生平等，万物齐一，望你勤加修炼，莫要妄自菲薄、自轻自贱。”
“是……”阿獭的头重重磕在地上，颤抖的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呜咽道：“多谢……多谢神君……”
昊天神君点了点头，转眼间自一团白光中消失了踪影。
阿獭抬起头来，眼前不见了昊天神君，不由喃喃道：“我……我是做了个梦吗？”
“不是梦，阿獭，是真的！”雪颜扶起阿獭，含泪笑道：“从今后你是我的师弟，我是你的师姐。入了师门，都要忘了从前的出身与身份。记住，再不要说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话了。”
“嗯……”阿獭垂下眼皮，仿佛自一场大梦中醒来，又仿佛乍然踏进另一个缤纷缭乱的梦境。
“我嫉妒他——”黑皮在旁自言自语道：“我确定我嫉妒他。”
“你嫉妒他什么？”冰魅斜着眼睛道：“你觉得大哥不如师父吗？”
“不不不……”黑皮回过神来，赶忙油嘴滑舌地道：“虽然他有一个名动天下的师父，又有一个疼他爱他的姐姐，但是这一切加起来，也抵不过我有一个将来很厉害的大哥。”
冰魅觉得这话听起来有点儿别扭，一时却又找不出哪里别扭，想了想道：“你觉得我不够疼你爱你吗？”
“呵呵，大哥对小弟自然是极好的。”黑皮小心翼翼地道：“若是能不强迫小弟时不时翻筋斗跳舞，就更好了……”
“我有强迫过你吗？”冰魅瞪直了眼睛。
“没有！”黑皮当即否认。
和师父在一起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不知不觉，又数日过去。
原本云夙断言，公西晨三五日内即可痊愈，但因阿英与阿獭打架时公西晨在旁妄动了法力，外伤加上内伤，以致又多躺了六七天。
这日清晨，当苏棣在玄月洞外禀报，凌虚子道长与公西晨等人即将下山之际，雪颜不由长长吐了口气，心里半喜半悲。
喜的是从此后繇山又是她的繇山，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待在虚云宫，也可以漫山遍野地跑着玩儿，再不必偷偷摸摸地躲藏在后山。悲的是从此以后，恐怕很少有机会这样近地跟师父待在一起。
虽然这段时间她极少说话，夜里蜷在青石上睡觉，白日里静静看着师父打坐，但她的心里却安定而欢喜，好像对这世界再没有多余的渴求。
如今凌虚子、公西晨等人一走，虚云宫里，她怕要面对苏棣、云夙、朱砂一众师弟师妹同情的目光。
然而，不管是喜是悲，该来的一切总归要来。
午饭前，昊天神君送走了所有客人，走进玄月洞时告诉雪颜，回风阁已经收拾妥当，苏棣、云夙、朱砂和小东西都在等她回去，阿獭也要当着她的面才肯行拜师之礼。
雪颜没有继续留在玄月洞的理由，遂背起玄光剑，抱起木匣子，对昊天神君强颜笑道：“师父，咱们走吧。”
“小颜——”昊天神君忽然按住了雪颜肩头，看着雪颜的眼睛道：“不要害怕，没有人会问起你在魔界经历了什么……无论何时，你都是本君最为看重的弟子。”
“师父……”雪颜垂下头，泪水滴落在怀中木匣上，涩声道：“弟子不怕……有师父在，弟子什么都不怕……”琇書網
昊天神君取出一块锦帕，仔仔细细为雪颜抹去了眼泪道：“为师要如何才能令你放下心结，明白一切与从前并无不同。”
雪颜轻轻摇头，躲开了昊天神君的目光道：“弟子并不以为现在的一切与从前有什么不一样，师父不需……不需为弟子烦心……”
“你可以欺骗为师，又如何欺骗自己？”昊天神君叹了口气，怜惜中带着说不出的心痛：“每次为师看你，你都在不自觉地拼命躲避。小颜，既然为师无法让你明白容貌的妍媸美丑在为师眼中并无区别，那么为师唯有助你找回原身，恢复你旧日容颜。”
“不——”雪颜强迫自己抬起头，迎着昊天神君的目光道：“弟子明白……弟子不在乎……弟子喜欢……喜欢现在这副……”
雪颜说不下去了，她还没有学会在师父的注视下说出谎言。
泪水再次濡湿了她的眼角，她重新低下头去，吞声道：“人界离不开师父……弟子不要师父去魔界。”
“小颜……”昊天神君接过雪颜怀中木匣放在青石上，双手将雪颜揽进怀中道：“相信师父，为师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至于人间诸事，为师亦会安排妥当。”
“可是……可是弟子原身已毁……”雪颜俯在昊天神君胸前痛哭失声道：“一只烧焦了的狐狸，难道会比一条鱼更漂亮？师父……不要再为弟子耗神费力了，一切都是弟子该当承受的劫数。弟子虽然现在无法接受，将来……将来总会慢慢习惯……”
昊天神君默然良久，忽然道：“海中有珠，名曰‘海魂’，得此珠者，不死不伤——小颜，待你恢复原身后，为师一定设法为你找到海魂珠。”
“海魂珠？”雪颜微微抬起头，惊愕地道：“那是什么东西？弟子从来没有听说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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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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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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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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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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