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真是雪颜师姐——”云夙激动地站起身,向雪颜深深揖了一揖道:“云夙有眼无珠,愧不能及,望师姐莫怪。”
“我不怪你。”雪颜道:“公西晨的伤势如何?”
云夙叹了口气道:“本来前天已经醒来,然他醒来之后,看见自己双手双脚俱剩残骨,当即又昏了过去。此后时时发出呓语,或担心阿英无人照料,或痛骂女魔头害他不浅……阿英在旁只是哭。燕公子看那孩子可怜,今日硬拉了他出去散心。师姐,我曾听燕公子和程道长描述过那女魔头的形貌,与你甚是相像……”
“本来就是我。”雪颜苦涩一笑,将黑店内外及天莽湖上的种种情形略略讲了一遍给云夙听,末了道:“师父已为我散尽魔功,如今除了能够化为一条鱼,我已再无丝毫法力。”
“师姐……”听罢雪颜的话,云夙惆怅难言,半晌道:“你受苦了……”
雪颜摇了摇头,笑道:“都过去了。”
“那公西晨真是个又迂腐又没出息的!”云夙道:“师姐国色天香,如今沦落到这般境地,亦不见丝毫伤感之态。那公西晨不过手脚变得难看了些,便要死要活,真真枉为修行中人。”
“你莫这样说他。”雪颜心中凄苦,道:“我也很是难过了一番……这件事原是我闯下的祸,不知那公西晨的手脚可有治愈的法子?”
“有倒是有的。”云夙道:“我们灵族有种珍贵的药,名叫生骨草,服之能令人肌骨再生。太琴公子已前往灵犀城找华萱公主去拿,估摸着近日即可回来。”xiumb.com
“那样迂腐的老顽固,救他做什么?”冰魅不满地叫道:“云夙,他也将姐姐害得不轻。叫我说,只要保住他的性命,别的就不用管了,难过便由他难过着去。”
“呵呵,你这小东西。”云夙道:“我心里也这么想来着,然而医者医德不可违……”
“什么医德?你怎么像他一样迂腐!”冰魅不屑地道:“你拿医德待他,姐姐的委屈……”
“小东西——”雪颜打断了冰魅的话道:“我知道你心里为我不平,但这些话想想也就罢了,以后且莫再说。须知伤病之人,心中全部希望皆在医者身上,倘若医者失德,则伤病者必然痛上加痛……当然,我说的伤病者并非仅指公西晨。”
“这些道理我都懂。”冰魅不服气地道:“只是,大奸大恶之人也要救治吗?”
“公西晨并非大奸大恶之徒。”雪颜温声道:“即便是大奸大恶之徒,若医者接受了对他们的救治,也该尽心尽力而为。”
“师姐真乃明理之人。”云夙感动地赞道:“我现在再无疑惑,师姐形貌虽变,却仍是当年的师姐。”
“可是我不明白——”冰魅叫道:“救治好了大奸大恶之人,好叫他们继续去害人吗?”
“一个人是否大奸大恶之徒,并不容易分辨。”雪颜道:“便如姐姐,倘若你看了公西晨的伤势,听了阿英、燕惊尘和程道元的话,难道不会当姐姐是十恶不赫的女魔头?”
冰魅没有说话。
雪颜接着道:“若你将来化身为人,历经种种,便知世间多的是误会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是是非非。而你,也很有可能是被误解、被冤枉的那一个。你可能昏迷不醒,无法为自己辩解,也可能你的辩解根本无人相信。此时唯有医者严守医德,方能叫你安心医治。至于那些分辨误会与是非的责任,自有别人去做。”
“我明白了——”冰魅惭愧地道:“多谢姐姐……我不该说那样的话,云夙是对的。”
“呵呵,难得小东西也会有认错的时候。”云夙笑道:“师姐到底是师姐,也只师姐能同小东西讲得清道理。”
“你不该这样去想小东西。”雪颜道:“它身量虽小,年岁却比你大得多。你能明白的道理,它也一定能明白,只是你要想法子对它说清楚。”
“这个……不就是说不清楚么?”云夙讷讷笑道。
“云夙——”雪颜看着云夙,神情严肃地道:“我听过小东西唱你的诗,自啸风师兄到朱砂,在师父所有收过的弟子中,你可能是最有才华的一个。你有尝试过对小东西讲道理吗?你又可曾认真对待过它?”
“我……”云夙有点儿尴尬,瞥了一眼冰魅道:“我一直当它是又爱吵闹又不懂事的小狐狸……”
“你从未同它讲过道理,又怎能怪它不懂道理?”雪颜眉梢轻蹙道:“当年我和小雅还是两只狐狸的时候,师父除了教我们修行之外,便常常对我们讲道理。那些道理我们当时不甚明白,甚至奇怪师父为什么要讲那么多无用而莫名其妙的话。然而许多年过去,当我们对世事有所了解,师父讲的那些道理便渐渐在我们心中被唤醒……”
“是云夙的错。”云夙羞愧地道:“从今往后,云夙会试着改变对小东西的态度,不再把它当作不懂事的小狐狸。”
“谢谢你,云夙。”雪颜郑重地道:“也许这本不是你的责任,然师父尽日忙于怨灵之事,苏棣不善言辞,朱砂年少懵懂,我……”
“师姐不要再说了。”云夙惭然道:“都是自家人,师姐这般客气,叫云夙情何以堪?”
“好,不说了。”雪颜微抬嘴角笑道:“说说你和朱砂的事吧。”
“我和朱砂?”云夙眼睛里闪过片刻茫然,继而道:“我和朱砂于修行上皆不敢懈怠,但偶尔疲累之极时也会忍不住偷懒……”
“不是叫你说这个。”雪颜笑道:“小东西说,你心慕朱砂,不知你们是情投意合,还是……”
“什么?”云夙似乎吃了一惊,侧头看着冰魅道:“小东西,你在师姐面前都胡说了些什么?”
冰魅此时正用毛茸茸的小爪子轻轻抚摸着黑皮的脑袋,闻言抬头道:“我没胡说!你不是告诉朱砂,爱情是件很美好的事吗?我亲耳听到的,你还想不承认?”
“我……”云夙刹那间脸孔通红,顿了一下道:“我是说过那样的话,但后面的话你可听到?为何不告诉师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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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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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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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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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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