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府中下人的带领下,雪颜一行人很快被带进一间金碧辉煌的大厅。
大厅柱子上盘旋着数只张牙舞爪的金龙,打眼看去,龙身上每个鳞片皆栩栩如生。
十几名衣着光鲜的客人坐在大厅两旁,数十名下人在后侍候,万毒尊者却不在厅中。
琼花、佩红与这十几名客人似乎甚为熟悉,一进来便言笑晏晏地打起了招呼。有些客人目露轻视之意,眼梢眉角尽显傲慢。有些客人出言甚是轻薄,涎笑的脸上一副浪荡形状。琼花、佩红也不生气,似乎早已习惯了这些人对待她们的方式。
自然,也有一些不开眼的客人向扮作琴师的白河公子和扮作杜鹃的雪颜调笑,白河公子与雪颜皆不理睬。而在那些客人怒气发作之前,琼花、佩红已驾轻就熟地以媚笑和娇嗔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
在等待万毒尊者的时间里,琼花对白河公子与雪颜小声嘱咐道:“你们看,那些厅柱上的金龙看似装饰之物,实则是极厉害的机关。只要万毒尊者按一下座椅上的扶手,每条金龙口内便能喷出销肉蚀骨的毒液,使人瞬息之间尸骨无存。”
雪颜听得心惊,白河公子却只是淡淡点了下头。
过了一会儿,一阵脚步声响起,一众年轻俊俏的丫鬟侍女簇拥着一个五短身材、方头大耳的中年男子走进了大厅。
若非那男子落座后,顺手摆在座旁的一只碧色方樽,雪颜几乎不敢相信,这面皮浮肿、脸庞肥硕的中年男子,就是摩崖镇赫赫有名的万毒尊者。
在她的印象里,大凡有些名气的人,纵然长得不够好看,也一定有几分与众不同处。
而这位万毒尊者,除了肥壮的身躯、细成一条线的眼睛,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绝然看不出与街头贩夫走卒有什么区别。
“嘿嘿,诸位——”万毒尊者坐下后,一边用蜷起的指节敲打着座旁的桌案,一边面带得色地笑道:“你们都道咱们摩崖镇上,怡红馆琼花姑娘的歌舞无人可及。今本府新购得一批舞姬,吾观之甚喜,欲叫她们与琼花姑娘比试一二,请诸位作个评判如何?”
“呵呵,尊者——”众人尚未答话,琼花已走上前去,对万毒尊者盈盈一拜,媚眼如丝地笑道:“琼花这段时间身子不适,久已不务歌舞之事。然怡红馆不久前新来一位妹妹,可谓色艺双绝,琼花这次特意带了她来。尊者既要比试,便由我这位妹妹与尊者府上的姑娘们比试吧。若我这位妹妹输了,权当琼花输了便是。”
言罢,回头向雪颜叫道:“杜鹃妹妹,还不快来拜见尊者!”
雪颜自白河公子身后慢慢踅近前来,忍着满心屈辱低头施礼道:“杜鹃见过尊者——”
“你叫杜鹃?”万毒尊者的目光甫一触及雪颜的脸,便如苍蝇沾上了蜂密般一动不动。
雪颜勉强压下心里的厌恶,尽力软着声音道:“是……”
“嘿嘿……”对于琼花的推诿,万毒尊者原本似乎颇有恼怒之意,此时却堆叠出满脸的笑容道:“杜鹃姑娘这等姿色,真真天下少有……既然琼花姑娘身子不适,这次歌舞比试,便由杜鹃姑娘代劳吧。来人——”
万毒尊者好不容易转开目光,向一众下人摆手道:“还不快为怡红馆里的诸位姑娘与琴师看座。”
立即有下人在大厅下首加了几张座椅,万毒尊者身边的几名侍女招呼着雪颜等人就座,又依照客人的规格上了茶点。
众人举杯饮茶之际,万毒尊者拍了两下手掌,顿时,一阵歌乐声起,接着,几名身着五彩霞衣的女子自厅外鱼贯而入。
随着歌乐声响,几名女子长袖翻飘,舞步频转,说不尽曼妙绮丽、撩人心扉。
更妙的是,其中一名女子手腕、脚腕间皆缀满金色铃铛,身姿款摆之间,清脆的铃铛之声与婉转的歌乐之音相和,端地是新奇异常,看得周围客人纷纷叫好。
雪颜侧头瞥了白河公子一眼,她知道自己舞跳得不错,却并没有自信胜过这群舞姬。
白河公子迎住了她的目光,剑指在案下一指,雪颜手腕、脚腕间顿时多了几串翠绿色的璎珞。
雪颜张了张嘴,想告诉白河公子,自己从不曾习练过以环佩之音配合歌乐之音,更做不到像那名舞姬一样,舞出一段有模有样、抑扬顿挫的乐曲。
白河公子向她微微点了点头,一丝笃定的笑意挂在唇边,似乎在安慰她不必慌张。
但这具身躯毕竟不是自己的,雪颜难免还是有些不放心。不知输了歌舞,会不会影响刺杀万毒尊者、夺取化毒樽的计划?
“杜鹃姑娘——”众舞姬在客人的惊赞声中退出大厅后,万毒尊者一脸色眯眯的笑,向雪颜做了个“请”的手势道:“本府这些舞姬跳得尚算差强人意,请姑娘续上一曲,叫我们继续饱饱眼福。”
雪颜忙从白河公子脸上收回目光,款款步至大厅中央,向万毒尊者及周围众客人施了一礼,道:“杜鹃献丑——”
话音落处,悠扬的琴声缓缓响起,初时如雁阵在天空低徊,翅梢闪烁着清冷的薄光,继而如湖波在风中轻漾,夕阳的余晖照得半江瑟瑟半江红……
雪颜喘了口气,慢慢踏着琴声的节拍翩跹而舞。
翠绿色的璎珞在腕间撞击出清脆的声响,随着行云流水似的舞姿,渐渐连缀成一段天籁般的乐曲。
琴声忽然变了调子,跟随着璎珞发出的清响,时而如穿云之燕,时而如花间之蝶,时而如蜻蜓点荷叶……直听得人如痴如醉、神魂俱销。
万毒尊者与周围客人全都张大了嘴巴,在琴声与璎珞声的浮浮沉沉、缠缠绕绕里,紧张地屏住了呼吸,大气不敢喘上一口。xǐυmь.℃òm
良久,当琴声如水墨淡去,当雪颜收拢袖子,施礼退回座上,仍然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叫好,似乎任何一点儿声息,都会扰乱了此刻氤氲在天地间的至静至美。
“呵呵……”最后,琼花站起身子,向目瞪口呆的万毒尊者笑道:“尊者觉得我这杜鹃妹妹的舞,可还勉强看得么?”
“看得、看得……何止是看得——这般奇乐妙舞,胜本府舞姬远矣……”万毒尊者回过神来,一迭连声地赞道:“杜鹃姑娘色艺双绝,真真名不虚传。我说琼花姑娘,你们怡红馆倒是从哪里物色到杜鹃姑娘这等样人来?”
“不瞒尊者说——”琼花忽然叹了口气,笑容里牵出一丝愁容,道:“我这杜鹃妹妹虽色艺双绝,身世却甚是可怜。她原本也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家中高门重关、朱阁连苑,每日里养尊处优,不知‘愁’之一字。”
说到这里,琼花眸中泪光微闪,声音里多了几许酸楚,道:“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妹妹家不知得罪了什么人,一夕之间,被屠尽满门。妹妹不知是幸抑或不幸,在下人的保护下侥幸脱逃,从此浪迹天涯,受尽欺凌……”
见琼花说得情动于衷,不能自抑,雪颜猜测,那很有可能是她自己的身世。
为免琼花情绪失控,雪颜忙做出一脸悲痛欲绝的样子,打断了她的话道:“姐姐,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
“哎,真真是自古红颜多薄命——”万毒尊者假惺惺地感慨了一句,目光粘在雪颜脸上,向琼花问道:“然而杜鹃姑娘国色天香,想必世间男子人人求之不得。杜鹃姑娘若择一良人而嫁之,自可永葆荣华富贵,何必浪迹天涯,受人欺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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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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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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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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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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