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颜咂了咂舌,但见白光之中,无数怨灵密密麻麻、成群结队,如遍野之蝗。
一见二人进入洞穴,立即有成百上千只怨灵饿虎般扑了过来。
雪颜急忙化出空明剑,一招万蛊食天直接打得大半儿怨灵烟消云散。
其余怨灵似有畏怯之意,有的迅速向后躲去,有的仍旧不顾死活地扑了上来。
雪颜将自己与师父身上各施一个荆棘盾,而后以毒蛊术、铁岩术、烈焰术、千蚁阵、巨石阵不停地砸向阻路的怨灵。
怨灵如同被车轮碾过的蚂蚁般大片倒下,到后来,一些胆小的怨灵见了雪颜便四散溃逃。
雪颜弹了弹空明剑,转身向昊天神君道:“师父觉得弟子这法术练得如何?”
昊天神君微微一笑,道:“小颜果然早已不是当年的小颜,为师确乎小看了你。”
“不。”雪颜笑道:“师父面前,小颜永远是当年的小颜。”
昊天神君没有说话,顿了片刻道:“你长大了……”
雪颜怔了一下,思及十数日后,媚雅复活,自己就要离开师父,嫁于欧阳寂和,心中不觉万分惆怅。
“小颜——”怔然之间,昊天神君忽然揽过雪颜的腰,挥手向雪颜身后撒出一道冷光。
雪颜吓了一跳,回过头来,但见一只硕大无匹的碧鳞蟒蛇张着血盆大口软在地上,两只灯笼般的眼睛死不瞑目地盯着自己。
“多……多谢师父。”雪颜打了个寒颤,心有余悸地道。
昊天神君放开雪颜,温声道:“此中凶险莫测,务需时时留意、处处小心。”
“嗯……”
不知为何,明明是阴暗恐怖之地,危险与死亡如影随形,怨气冲天的怪物在周围张牙舞爪,雪颜却丝毫不觉得紧张害怕,反而有几分难以言说的兴奋和喜悦。
她先时以为,是师父散出的光明和竹香掩盖了恐怖的气息,后来才发现,一切其实与此无关。
当师父责怪她不够小心,命她走在后面时,看着师父的背影,她突然明白:原来,只要有师父在身边,天下间不论何处,对于她都是鸟语花香、风光旖旎的繇山。
师父掌心的余温似乎还留在腰际,她后知后觉地红了脸,心跳得呯呯作响。
昊天神君神力盖世、神威凛凛,衣袖轻挥间,满洞怨灵已鬼哭狼嚎地向洞穴深处溃散奔逃。
但到了一处水潭前,一只体大如船的龟精忽然挡住了去路。
潭水乌黑如墨,咕嘟嘟沸腾般冒着浊黄的气泡。
龟精浮在气泡中间,蛇一般的脑袋缩在壳下,口里不断发出充满敌意的“咻咻咻”的声音。
昊天神君顿住了步子,望着那龟精默然片刻,突然道:“水邪,八千年未见,不想你竟已沦落至此。”
龟精龇了龇嘴,瞪着两只精芒四射的小眼睛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昊天神君——呵呵,难得你竟能从那地方回来。”
雪颜知道,龟精口中的“那地方”,指的是神寂之地。但令她奇怪的是,师父何以竟与一只龟怪相识?
昊天神君淡淡道:“当年诸神神力衰微,你信不过人性,不愿择一神裔而教之,却自甘堕入冥界以期避过神寂之约。如今,你后悔了么?”
原来这只乌龟八千年前竟然也是一位神祗,这神祗与神祗之间的差别也太过悬殊了点儿……雪颜侧目瞅着龟精猥琐的脸,暗暗想道。
“呵呵……”龟精怪声笑道:“落子无悔。想我水邪八千年来虽身居冥界,却享尽从前未有之尊崇,无数艳尸俏鬼投怀送抱,可比从前做一个尽日守门打坐、无欲无求的小神仙快活得多。咦——”
言及此处,龟精忽然发现昊天神君身后的雪颜,顿时探长了脖子淫笑道:“昊天神君,你这众神之首也耐不住寂寞,找了个漂亮妞儿作陪吗?嘿嘿,神君好眼光……”
龟精话未说完,一条白色光练忽然如同无形的手般,捏住龟精的脖子,将龟精从水中提了起来。
“咻……咻咻……”龟精短小的尾巴拍打着乌黑的水面,两只眼睛射出恐惧的光,口中已是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雪颜又羞又气,恼声道:“师父,这东西竟敢口吐秽语污辱于你,待弟子结果了他——”言罢,握紧空明剑向龟精裸露的胸前刺去。
“慢着——”昊天神君食中二指夹住了雪颜的剑,淡声道:“这小神堕落至此,实乃可悲可叹。念在他修行一场,又无大恶,且放他一条生路吧。”
“好吧……”雪颜不情愿地收回空明剑,瞪了龟精一眼,冷声警告道:“我师父清净慈悲,人人敬仰。倘若你再敢出言污辱,我一定削了你的脑袋!”
“咻……咻咻……”龟精似乎想要点头,奈何脖子被光练紧紧勒住,只能勉强发出咻咻的喘气声。
昊天神君收回白练,龟精从空中扑腾一声掉进水里,顾不得道声谢,立即拼了命地划动四肢向水底游去,片刻间沉没得无影无踪。
看那龟精笨拙慌张的样子,雪颜忍不住笑道:“这等微末法力,也敢在师父面前猖狂,真是不自量力!”
昊天神君没有半丝笑意,只是略带惋惜地道:“这水邪三万年前生于天界瑶池之中,日日夜夜勤修精进,不想一朝堕落,竟至于此。”
“哦……”雪颜知师父一向悲天悯人,不敢再加嘲笑,只低低应了一声。
师徒二人继续向前走去,山洞蜿蜒曲折,转过数个拐角后,忽见箭矢如雨,从四面八方向两人射来。
雪颜正待布一个结界阻住箭矢,不想昊天神君已揽住了她的腰,带着她跃身而起。
急雨般的箭矢尽数被昊天神君挥袖间打回原处,四面八方不时传来怨灵被箭射中后的惨呼嚎叫声。
雪颜知道,这些箭矢对师父来说不过如同牛毛细雨,莫说沾不上师父的身,即便沾上,也不会造成太大伤害。于是索性化出娇小的狐狸原身,埋头在师父怀中,叫师父更能腾出手来对付四壁山岩褶皱间躲藏的怨灵。
一种淡淡的香在雪颜鼻翼间浮动,不似方才的竹香,却有些类似雪里梅花的味道,又有些像檀木的味道,仔细闻去,还有些像夏夜湖上随风飘散的莲香。
这种味道,小时候的她其实非常熟悉。那时,她或者依在师父怀里,或者趴在师父膝头,伸着尖尖的鼻子贪婪地嗅着师父的衣襟,总也嗅不够。
但那时的她只是纯粹觉得好闻,心里并没有任何杂念。没想到隔了一千多年,再次闻到这熟悉的味道时,她竟有些心如鹿撞、莫名紧张。
这是怎么回事?
师父的怀抱,难道不是世间最为安全的地方吗?她在紧张什么、害怕什么?xiumb.com
雪颜仔细想了许久,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突听“哞”的一声巨吼,一个牛头人身的怪物从洞穴深处冲了出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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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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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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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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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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