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震已将屏幕上显示的名字,看了个一清二楚。
听潮。
听潮!
她都要嫁给他了,竟然通讯录里还留着那男人的电话,竟还用这么暧昧的称呼备注!
不等慕轻棠做出反应,商震直接阴沉着脸,伸出修长冷白的手指在屏幕上一划,将顾听潮的电话挂掉了。
“商震!你!”慕轻棠瞳仁重重一缩,愤然起身带起一片寒意。
“轻棠,你答应过我的。”
商震仍然保持单膝跪地的姿态,扬起英俊苍白的脸,用一双氤氲着水汽的凤眸深深仰视着她,就像信徒虔诚地看着他崇拜的神明,“你答应过我,只要我治好顾听潮的病,你就嫁给我……你从此以后就和他再无往来的!”
这双真诚无辜的眼睛,蒙骗过了世上所有的人,却独独偏不了她了。
“我确实再没跟他有所往来,我没有主动联络过他,就是这通电话也是他打给我的。”
慕轻棠淡漠地说这番话时,心是虚的。
她想起那晚在冷家,她与顾听潮之间唇齿相依,缠绵悱恻的深吻。
男人坐在轮椅上抱着她,哪怕他站不起来,他全身沸腾的荷尔蒙,坚实的臂弯,炽热的呼吸,坚定不移的眼神,也依然是慕轻棠磐石一般强大的依靠。
这种安全感,世上除了顾听潮,没人能给得了她……
“你很想接对不对?”商震眼眶飚红,咬着牙问。
“……”慕轻棠沉默,却等同于给他答案了。
“轻棠……你太残忍了,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商震额角暴起青筋冲她怒吼,全身都在隐隐颤抖。
慕轻棠明显感觉到了他身体发生了异样的变换,眼神幽幽一暗。
他的这种颤抖,不像情绪达到顶点的怒不可遏,更像是一种生理性的不受控。
慕轻棠突然回想起那天凌晨,商震坐在轮椅上秘密被夏澄送出庄园的场景。
商震是一条腿瘸了,不是两条腿瘸了,即便他晚上有事要出门,那也不至于到坐轮椅行动的地步啊。
如此想来,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商震的身体,出了什么状况,他很有可能得了什么难以启齿的病,只是出于身份等一系列因素的考虑,只能隐瞒不说。
这时,慕轻棠掌心的手机又震动了起来。
依然是顾听潮打来的。
慕轻棠心口狠狠颤动,连她自己都惊呆了。
今天的顾听潮也不知怎么了,执拗得过分。就像在她身上长了眼睛知道此时此刻她正和商震在一起似的,偏偏就要用这种方式点燃商震的滔天怒火。
“不许接……”商震颤抖着说,眼睛爬满血丝。
“顾总的这个电话,我必须要接。”
“慕轻棠!”
慕轻棠发现,她好像越是激怒商震,他身体的震颤就越发剧烈,难道他的病情忌愤怒?
“阿情这次经历的事,与sg娱乐,与白懿和宋凯哲都脱不开干系。”
她的态度近乎于强硬了,“你大可以不用如此没有自信,我说要嫁给你,就会照做。但你不能阻碍我用我自己的方式,守护我的亲人和朋友。”
“亲人……朋友?”
商震猛地拽住她的手臂,上下唇颤着诘问,“轻棠……你连那么一个小小的艺人都如此在意,你连他都要守护!我是你的救命恩人,我是慕斯和君君的父亲!这五年来我竭尽所能地保护你们关心你们……我都恨不得拿把刀出来把我的心剖给你看了……你又把我当什么?!”
慕轻棠真的再也不想听他说这些了,一点都不想。
于是她一点点扒开商震惨白的手,连句回答都没有就朝走廊另一端快步走去。
“轻棠……慕轻棠!!”
慕轻棠找了个安全通道走了进去,关紧门后,她平复了下呼吸,发现手中的电话还在震。
顾听潮,他一直都没有挂掉。
也许,就是因为他这样的执著,才给了她突破自己,反抗商震的勇气。
“喂。”慕轻棠接起,嗓音强自压抑着思念的情绪。
“轻棠!你没事吧?!”顾听潮磁性带着关切的声音猛地刺过来。
“啊?我、我没事啊。”
“那就好……那就好……”
顾听潮喘了口气,苦笑了一声,“抱歉,我太容易精神紧张了。我看你把我电话挂了,不死心又打了一次,见你这么久没接,我怕你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慕轻棠心里一暖,轻轻地说,“不是我挂断的。”
那边忽然一静,她只能听见他渐渐粗重的呼吸声,湿热的气息仿佛喷洒在了她的耳畔。
“听潮,你没事吧?”
“我想你……我很想很想你,轻棠。”
慕轻棠听见男人喉咙里分明带着哽咽,她的心痛得无以复加,却只能温柔地安慰他,“你看,只要你联系到我,我就在的啊。你还能见到我,还能听见我的声音……哪怕我们不在一起,我也没有从你的人生中消失。”
这句话,令人欣慰,却同样令人感到失落。
我还在你身边,我只是不能和你在一起,而已。
顾听潮深深抽了口气,低哑着问,“商震……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我一切都好。”
慕轻棠定了定心神,“你急着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下午我希望你能去sg娱乐公司一趟。”
“去sg?发生什么事了?”
“关于高情的事,我想给你一个交代。”顾听潮语气严肃沉定。
“你……给我……交代?”
慕轻棠惊愕地睁着眼睛,“这件事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为什么……”
“有,sg娱乐是我顾氏旗下的子公司,子公司有人掺和进了高情的事,我身为整个财团的总裁必须拿出我的态度。坚决严惩,绝不股息。”
顾听潮嗓音仿佛暗涌着巨大的海啸般阴冷,“有些人,企图利用sg娱乐做自己敛财工具,胡作非为的好日子,彻底是到头了。”
慕轻棠抿了抿唇,动容得眼底泛起酸楚,“听潮,不管怎样,不管这件事最后是否有一个说法……我都要谢谢你,替高情谢谢你……”
“说什么呢。”
顾听潮温柔的声音把慕轻棠的心都融化了,“只要你唤一声我的名字,轻棠,你让我为你赴死,我都心甘情愿。”
“我不要你死,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好好活下去。”
因为你是孩子们的父亲。
“我明白。”
顾听潮声音渐渐不那么清明,被深切的爱意哽住,“我的命,是我最爱的人做出最大的牺牲换来的。除了你,我不会让任何人夺走它。”
……
慕轻棠最终不顾商震的阻挠,准备独自开车前往sg娱乐公司。
地下停车场,她刚解锁跑车,夏澄就火急火燎地追过来。
“慕小姐!”
男人高大威猛的身躯覆上来,一掌摁住车门,“您不能走!商总现在情绪很不稳定,这个时候您作为他的未婚妻,应该留在他身边陪着他才是!您怎么可以丢下他不管?!”
慕轻棠瞬也不瞬地深深锁紧夏澄的眼睛,那幽邃的眼神盯得他头皮发麻。
“阿澄,你确信我现在回到商震身边,他的情绪就能稳定了吗?我保不齐只会让他更加疯狂而已。”
“慕小姐……您为什么一定要对商总这么残忍?您们当初是多么亲密的关系,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夏澄痛心疾首地问。
“亲密的关系?呵……”
亲密的关系,就代表商震可以对洛傲岚见死不救,就可以为了逼她而往她身上注射药物,就可以为了拴住她控制摆布君君,就可以一次次以爱为名用那么多卑鄙的手段?!
这些残忍的控诉,慕轻棠终究没说给夏澄听。
他们相互扶持走到现在,是主仆也是伙伴。她不想令夏澄心寒,毕竟可能商震唯一用真心待过的人,也只有他了。
“我觉得相较于我,商震现在更需要的是你。他的身体情况看起来比他的心情还不稳定,难道你不该带他去看看医生吗?正好现在在医院,我可以让傲岚与你照应。”
夏澄狠狠一怔,表情愕然往后退了半步。
慕轻棠不再多言,钻进跑车里,发动车子扬尘而去。
半响,夏澄回过神思,心脏骤然收紧。
她知道了商总的病情?她到底知道了多少?!
……
慕轻棠驾驶跑车在路上飞驰。
她此刻的心境,用“冰火两重天”形容毫不为过。
一半的温暖是顾听潮给她的,一半的冰冷是商震给她的。
这时,慕宴斯的电话打了进来。
“慕斯!”慕轻棠尽量用轻松的语气唤儿子。
“妈咪,你在忙吗?方便说话吗?”慕宴斯奶奶的小声音试探地问。
“方便啊,说吧。”
“妈咪……阿情哥哥,还好吗?”慕宴斯嗓音十分的低落。
“阿情哥哥还好,他被妈咪和洛阿姨保护起来了,再没有人能伤害他了。”慕轻棠说这些话时,心痛得像被凌迟了一样。
她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己太没用了,说好了要保护身边的人的。
结果到头来……她还是把一切都搞砸了。
“妈咪,这个时候阿情哥哥身边是最需要人陪的,我和弟弟在家很好,你不要担心我们,你就好好陪着阿情哥哥就好!”
这孩子,小小年纪却懂事得令人心酸。
“抱歉儿子,是妈咪做得不好……等这段时间过去,我好好补偿你和弟弟。”
“那妈咪,你还会带我们去游乐园吗?”慕宴斯突然问。
“会啊,当然会。”
“算惹……”小家伙郁闷地叹息,“没有顾叔叔陪伴的游乐园,也没什么意思惹。”
慕轻棠听了这话,满腔都是心酸,眼眶不禁湿润了。
“对了妈咪,我有件事特别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慕宴斯把声音放得很低,犹如耳语,“我昨天,在后院的垃圾箱附近,捡到了一支注射器!”
“注射器?”慕轻棠眉目一凝。
“妈咪,商爹地的身体……可能出现问题惹,他一直都在暗中注射药物!”
“儿子,你是怎么知道的?”她忙惊讶地问。
“唔……有一次我起夜出去上厕所,睡不着就在别墅里走一走。无意间经过书房的时候,竟然看到夏叔叔在帮商爹地扎针!我当时很害怕没敢细看,匆匆忙忙就跑惹!”慕宴斯稚嫩的声音透出心有余悸的紧张。
“慕斯!你怎么能做这么危险的事!”
慕轻棠吓得心脏砰砰跳,嗓音都拔高了,“我不是告诉过你在商氏不比在你顾叔叔身边,你要老老实实的,循规蹈矩地生活,不可以乱跑,更不可以靠近你干爹的区域,哪怕他不在家也不行!你是不是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你是不是要气死我啊?!”
商震那个人,温文尔雅的外表下暗藏野狼之心!
他的病情俨然是个大忌讳,如果让他知道慕斯偷偷看到了他注射药物的这一幕……
慕轻棠左手死死攥紧衣襟,那种像闭着眼睛,站在万丈悬崖边缘的后怕,令她呼吸窒闷,冷汗顺着清瘦嶙峋的脊背缓缓流下。
“妈咪,我知道你在怕什么,不过你别怕,我有能力保护自己的。而且……我相信商爹地对我和弟弟是有感情的,就算我真的触碰了他的逆鳞,他也不会把我怎么样的。”慕宴斯宽慰着她。
说来也可笑,她这么大个人了,竟然还要自己五岁的儿子来安慰自己,她可太没出息了。wWW.ΧìǔΜЬ.CǒΜ
“妈咪,那支注射器被我捡起来藏好惹,我看到里面还有一点点残留的药物。我不懂药理,不知道那药是什么意思,所以等你回来可以拿去做做化验,就能知道商爹地得什么病惹!”慕宴斯按耐不住,小奶音透出丝丝激动。
“你干爹生病,难道你一点都不担心吗?”慕轻棠好奇地问。
“唔……一半一半。”
“一半一半?”
“一半,是担心的,因为商爹地毕竟……疼了我们很多年。我时常会想到,商爹地以前陪着弟弟画画的样子,还有带着我玩儿无人机的样子。他填补了我童年缺失的父爱,哪怕……他并不是我的父亲。”
慕宴斯顿了顿,低落地说,“可是妈咪,他对我们千好万好,这些,都不能成为他伤害你的借口。当他逼迫你,伤害你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也不是我的爹地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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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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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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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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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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