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以前总说他老板是好人,这话其实没错。”
“据工人们透露,埃尔文先生不仅会私下给‘包身工’另发补贴,还会给那些‘挂靠工’和正式学徒工不相上下的待遇。”
“而在其他工厂,大部分企业主都会拼命压低这些‘挂靠工’的薪水——”
“因为这些挂靠工的正式身份是雇主的家庭佣人,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钻了规定空子。”
“所以他们无法像正常学徒工一样自由求职就业,没法跳槽改换门庭,完全依靠其雇主的荫蔽,才能继续留在皮城打工。”
“所以雇主和挂靠工之间,其实已经形成了一种事实上的人身依附关系。”
“那、那他们不就成了雇主的奴隶?”维克托惊讶问道。
“这算什么奴隶!”莉娜无奈叹息:“挂靠工实在被压榨得狠了,大不了逃回祖安。”
“而那些‘包身工’才是真正的奴隶!”
“他们的人身自由完全被控制在那些包工头手上,同时受到雇主和包工头的双重压迫,不仅待遇比普通学徒工低,工资的大头还都得被包工头分去。”
“如果想逃跑...呵呵。”
“维克托教授,您知道吗——”
“在皮尔特沃夫做包工头生意的,其实大都是铁拳帮这样的祖安黑帮。”
“而那些包身工,事实上就是他们通过高利贷控制的债奴。”
“他们如果逃跑,那被打死也是活该。”
“皮城执法官可不会管这种事情。”
“这...”维克托更加震惊。
现在他才明白,为什么莉娜说埃尔文有良心,是个好人了。
那些挂靠工名为工人,实为家仆。
埃尔文完全可以用更低的待遇加倍压榨他们。但他没这么做。
那些包身工名为工人,实为奴隶。
埃尔文作为雇主,只需要向那些包工头,也就是奴隶主支付“租金”即可。可他却避着包工头,拿自己的钱偷偷补贴这些奴隶。
这么一想...
说埃尔文是好人,的确不算不过分。
可是,就是这么一个好人,就是这么一家有良心的工厂...他们才只查了一个下午不到,就查出了这么多触目惊心的事实。
“还有呢?”维克托指示莉娜继续汇报。但语气沉重,又像是在问自己。
“嗯,我继续说...各种形式的学徒工一共148人,其中男工52人,女工72人,14岁以下的童工24人...”
还踏马有童工?
埃尔文你还有没有良心!
维克托正想在心里骂人。
可他只是稍稍回忆了一下自己阔别已久的祖安故乡,他就理解了——
对祖安的孩子们来说,在皮城当童工还真不是一件坏事。不仅不是坏事,甚至可以说,这是一种令人艳羡的福气。
在皮尔特沃夫打工,至少工作环境不算恶劣,温饱也不成问题。
而如果这些孩子还留在祖安...那他们光是活着,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女人,孩子...这些人都很难在祖安生存。”
“埃尔文先生雇佣了这么多女工和童工,倒也算是在‘做好事’了。”
维克托唏嘘不已地感叹。
可莉娜却马上告诉他,埃尔文老板的善意并没那么纯粹:
“不,维克托先生。”
“埃尔文老板一般按市场价格,给男工开每周10银轮的薪水,给女工每周开6~7银轮,给童工则每周开3~4银轮。”
“可男工女工童工的劳动力价格有差异,是因为在大多数对体力有所要求的工作岗位,三者的劳动效率有所差异。”xǐυmь.℃òm
“而根据我们的调查,这家工厂用人最多的回路板焊接工作,因为对劳动者体力要求不高...所以男工、女工和童工各自的工作效率,其实是相差不大的。”
“也就是说...”
“埃尔文先生更多地雇佣女工、童工,很可能是因为...他们的工作效率不比男工差,拿的还比男工少。雇佣女人和孩子,更节约成本。”
“这...”维克托彻底放弃了幻想。
是啊。能当企业主,并在激烈竞争中生存下来的人...当然不会是什么纯粹的好人。
果然,只听莉娜继续往下说:
“这些祖安学徒工进厂,还都要跟厂里签订‘保单’。”
“所谓保单的大概内容就是,学徒工无论生老病死还是工伤事故,都跟企业方无关。损害工厂利益的要赔偿。情节严重的,要开除并解除学徒工身份,遣返祖安...”
“契约单方面维护企业主利益,对工人没有任何所谓的保护作用...”
“......”
“工人进厂之后处境非常被动,不仅受到领班监视,而且还受制于工厂一系列不平等的‘家规’。有代表性的就有抄身、开除、记过、罚款、罚工、如厕时间限制...”
“而所谓抄身,就是放工后由领班和安保统一搜身检查,防止学徒工从车间盗窃秘银、回路板、海克斯宝石等珍贵材料。”
“抄身不分男女,一经发现盗窃,就会由领班执行私刑...轻则罚站示众,重则拳脚殴打...把人吊起来打的事,也不是没发生过。”
“什么?”维克托又听不下去了:“这...这也太过分了!”
“哪里过分了...”莉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就这工人们还得感谢埃尔文先生的规矩宽容,给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呢——”
“其他工厂都是直接把偷窃者扭送警局,让执法官把他们一脚踹回祖安的。”
“反正皮城的工厂永远不会缺人,踹走了大不了再招新的。”
“说真的,如果是我哥的话...我想他宁可让领班打一顿,也不愿意被赶回祖安。”
“所以学徒工们对工厂领班的畏惧、讨好,甚至是谄媚...这种种看起来奴性的表现,其实也不难理解。”
维克托又是一阵沉默。
最后只能叹息:“哎....哎!”
可叹气又有什么用呢。
他们是领风者,他们不能只在这扼腕叹息。
他们得让工人们都跟他们一起,发出声来,拿出劲来,一起改变这个世界!
“我们必须得尽快展开宣传工作,让这些工人们团结起来...”
“团结?”莉娜无奈地摇了摇头:“维克托教授,我们想跟您说的这个...”
“我们经过调查才发现,这些工人其实一点儿也不团结。”
大家都过着苦日子,都是难兄难弟,难道不天然就该团结吗?
还真不是。
“出于年龄、性别、地域、血缘、文化水平的种种差异,学徒工内部竟也分为几个水火不容的派系。”
“男工和女工相互敌视,女工觉得男工跟他们同工不同酬,男工则总骂女工风骚下贱,喜欢爬皮城佬的床。。”
“此外,成年工人常欺负童工。”
“和领班关系好的,唱欺负那些跟领班关系差的。”
“少数有亲戚血缘的也抱团结伙,组成小的帮派集团。”
“甚至在正式学徒工、挂靠工、包身工三者之间,都还存在着一个鄙视链。”
“最最离谱的是...”
“明明大家都是祖安来的,可边境市场区的竟然看不起地下黑巷区的,地下黑巷区的竟然看不起地底地沟区的...”
“大家都自然而然地分成了各帮各派,互相撕扯。”
“团结?怎么团结?”
“唉...”莉娜头大地表示:“维克托教授,我们的宣传工作...到底该怎么做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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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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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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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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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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