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岑泽也说到做到,合同签完后,苏念他们就顺利登机,入境过了海关,平安出了机场。

  慕白来接的机。

  他看到捧着骨灰盒从机场里走出的苏念,心情一下沉重。

  连寒暄都说不口,只对苏念说了句:“节哀顺变。”

  发生了这种事,他也想不出其他的话语来安慰苏念了。

  葬礼已经安排好了。

  苏家出了这么大的变故,从前的老宅的繁华也就此告别,慕白请了人来打扫,但也总是整理不出从前那种豪门世家的矜贵感。

  苏家的人跑光了,一个都联系不上。

  老爷子因为谣言的事现在算的上是身败名裂,平常交好的那几个朋友也都是做生意的,这个时候都是唯恐避之不及,哪里还敢前来吊唁。

  空荡荡的灵堂只有一个无声在旁洒扫忙碌的佣人。

  把苏鸿儒的骨灰盒供奉好,苏念回房间换了身黑色的西装。

  上次穿还是为了谈判生意,这次是为了送走外公。

  头发用白色的丝带低低扎着,耳边别了一只白色的花。

  静静的跪在灵前,看着苏鸿儒生前自己选的黑白一招,目光平静又空洞。眼眶泛着红,像干涸的湖一样,没有一滴眼泪。

  从黑夜跪到了白天,从始至终都保持着一亩田一样的姿势,宋哲看着,顿觉一阵酸楚。

  慕白料理着准备在后山下葬的事,回来看到苏念一动不动,心里也十分难受。

  他上前跟苏念保持了一步的距离,轻声安慰道:“苏念,生老病死是常事,每个人的生死都是有定数的。你想想外公过世前那么疼爱你,你这样不吃不喝的一蹶不振,他在天上也不能安心啊。”

  苏念身体微微动了动,平静的开口:“时间到了吗?”

  她问的是下葬的时辰。

  “差不多了。”

  慕白应完,苏念就撑着地,准备站起,可膝盖跪了一天一夜,早就僵硬到没有任何力气,人晃一下,还好慕白靠的近,及时扶住了她。

  下葬的仪式很简单。

  苏念捧着骨灰盒,放进佣人提前在墓碑后挖的坑里,又亲手捧着土,一点点将檀木的骨灰盒一点点埋住,直到看不见,直到拱起一个小小的土堆才停下。

  手停下的那一刻,苏念从真正意识到,外公回不来了。

  再也没有人会乐呵呵的给自己打电话,找着各种各样的理由把她骗回老宅吃饭。

  再也没有人吃点蛋糕甜点还要偷偷摸摸的藏着,被发现后还笑的跟个孩子一样。

  再也没有人会催着她赶紧谈恋爱结婚,考验她的另一半是否合适。

  再也没有人会在她被质疑的时候坚定的站在她身边,给予她强大的后盾和支持。

  再也没有人会下棋的时候跟她耍赖悔棋还跟憨态可掬的说这不算数了。

  再也没有人会说:念念,没事,外公在呢。有外公在,天塌下来了都砸不到我们念念的小脑袋上。

  没有了……

  再也没有了……

  他不在了……

  真的不在了……

  幡然彻底意识到这点,苏念的泪水再也控制的决堤崩溃,宋哲看着也跟着难受,想上前递纸巾安慰却被慕白拉住。

  他轻摇了摇头。

  这个时候苏念就是需要好好的哭一场才能发泄出积压了两天的痛苦和委屈。

  大概是看的她哭的伤心哭的孤独,天也在这时候飘下了细雨,冲刷着苏念脸上的泪珠,冲刷着她手里的泥土。

  而那个埋葬着她毕生至亲的土堆也被浸湿浸实。

  ……

  从后山回来,苏念陷入了浑浑噩噩的状态,整个人仿佛灵魂被剥夺了一样,毫无任何精神可言。

  午餐又是没吃。

  晚餐的时候还是慕白好说歹说的才吃了一点点。

  这样下去,只怕再过两天都不需要佣人做饭,直接叫医生来给苏念二十四小时的全天吊着营养液度日好了。

  晚餐过后,苏念被慕白拉着才没回房间,去了花园里坐坐。

  说来也怪,院子里种了几十年的竹子一年接一年都好好的长着,今年才冒出尖就已经黄了枯了。

  物比人有情。

  管家诉权之前被顾岑泽送回老家去了,慕白想着他到底是伺候了老爷子几十年的人,在老爷子下葬的那天还是让人送去了消息。

  只是诉权的老家远在千里之外,赶过来的路程实在远,加上没有直达的航班,他坐了两天的高铁才赶到北城。

  慕白看着手机上收到的消息,数着时间,然后碰了碰苏念的肩膀。

  “给你个惊喜?”

  苏念打不起精神,连头都没动,理也没理。

  “不看的话你绝对会后悔。”

  慕白卖着关子,苏念才慢吞吞的回头,朝他指着的方向看去。

  “小姐!”

  诉权看到回过头的苏念,直接扔了拐棍,一瘸一拐的用尽全力朝苏念快走着去。

  苏念愣了几秒,还有些不相信,以为是自己花了眼乱了耳。

  “小姐!”

  直到诉权又喊了声,苏念才彻底回过神来。

  “诉权叔……”她惊讶着:“诉权叔!”

  苏念赶紧从凳子上站起小跑去扶着他。

  她还以为诉权也被顾岑泽连带报复给处理了,这辈子是见不到了,却没想到还能见到他。

  除了外公,诉权就是整个苏家第二个对她好的人了。ωωω.χΙυΜЬ.Cǒm

  “您的脚怎么了?”苏念注意到他的跛脚。

  “在老家采药的时候不小心从山上摔下来了,就伤着了。”

  诉权赶紧解释着,说着说着,看着苏念骨瘦如柴的,不剩一点肉的小脸,他心里一阵酸楚。

  苏念也算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她追求瘦,可从不追求这样过分的病态瘦。

  两个月不见,她都瘦成这样了。

  “小姐,你受苦了。”

  向来严肃冰冷待人的诉权在这时候也绷不住神色,心疼的化开。

  “这段时间委屈我们小姐了。”

  他人虽然不在北城,但是苏氏的事闹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他在千里之外的外省也是有所耳闻的。

  顾岑泽那个没心肝的缴了苏氏,绑了苏家。

  苏鸿儒和苏念都被他骗走,估计是过不了什么好日子,他担心的很,却无能为力的做些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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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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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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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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