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迎雪看得清楚,一开始这群人揶揄沈衡的时候,哪怕栓子推了沈衡一下,沈衡都没什么动作,是这些人冲着田埂上的她喊些臊人的话,沈衡才动手的。
不管沈衡是为了自己出气还是真如楚迎雪所说,反正楚迎雪看着栓子被打成这个样子挺解气的。
沈衡一直不说话,却没忍住看了楚迎雪一眼。
城里来的跟仙女儿似的知青,看起来没吃过什么苦。
在他为了活命在地里苦苦挣扎的时候,因为不切实际的爱情跳海寻死。
长得漂亮,但是不太聪明。
也是太蠢了,竟然在替他说话。
除了父亲和孙贵云,没人替他说话。
沈衡的爷爷当年闯关东回来拿着金子买了几亩地和两条船,没过几年转眼就被打成了地主。
老头子当场就气血攻心走了,老太太哭瞎了眼,没几天也跟着去了。
而且因为当时出去闯荡的早,家里就沈衡父亲一根独苗。对地主的批斗那可是不留情面的。高高的凳子摞起来,让人踩上去,然后‘轰’得踢翻,人从几米高的地方掉下来,皮青脸肿。
批斗、游行,这样的遭遇,最开始的那段时间沈衡的父母天天都要受。
沈衡的母亲在划分成分后第二年就跟沈父离婚跑回了娘家,家里只剩了父子二人相依为命。
父亲坏了身体,外伤关节没一处是好的,内里肺出了毛病,咳嗽不断。
虽然近几年的境况好了点,不再动不动就把他们拉到台上斗,但是村民对他们的嘲讽却依旧根深蒂固。
沈衡一直在尽避免麻烦,因为如果一旦陷入麻烦,他无论如何辩解也没用,总会遭到最重的处罚。
听起来很不公平,但这就是公平,他是地主成分,是敌人,是被歧视的对象。
“侮辱妇女?你小子真是翅膀硬了你!”
大队长的手就像熊掌一样,又宽又大,拍在栓子背上,一点没留情面。
“哎哟!大队长,我……”栓子被打地蹿到一边,气血上涌,看了眼楚迎雪,又看向沈衡,“我说什么了?我说的是事实,她就是被沈衡摸了抱了。再说了,你看这俩人都开始互相袒护上了,我说的可一点都没错!”
栓子这话一出,附近看似在干活但是都不由往这边靠近并且竖着耳朵听的村民都笑出了声。
村子里的生活寡淡无味,一石激起千层浪,这种八卦算是百年难得一见了。
昨天因为楚迎雪跳海,几个婆娘晚上聊到半夜,没想到今天的戏份更精彩。
听了栓子的话,沈衡抬眼看着栓子,目露凶光:“你还想挨揍是吧?”
“大队长,你看他!”
沈家父子生活的艰苦,即使世道不公,但是沈父一直在认真教育沈衡。
有些他自己的事情能忍就忍了,但是路遇不平,他看不过去就提拳相助。
“沈衡!你干什么!”大队长呵斥道。
“你怎么说话呢,你挨打是因为你侮辱我,我帮沈衡是因为沈衡是我的救命恩人!知恩图报是最基本的道理,你这个逻辑都捋不顺,我看你挨打就是活该!”
楚迎雪肤白貌美声音清脆,吼人都吼得赏心悦目。
“活该”两个字说的栓子心里痒痒的不行。
楚迎雪是铁了心帮沈衡说话,大队长一脑袋官司。
干脆大手一挥:“你们几个,今天晚上去把猪圈的大粪挑出来沤着。再一人写一份检讨,开大会的时候挨个给我上去念!”
“不是,大队长,被打的是我,还是沈衡动的手,凭什么我还要写检讨?”
“是啊大队长,我们是看这个地主羔子打栓子才帮忙的。”
“胡说!你们都是跟他一起侮辱我的!”
“你这个小姑娘,怎么这么帮着这个地主羔子说话!你是不是……”
“什么地主羔子,大家都是人民群众,你怎么每句话都在侮辱人?!”
“行了!都给我闭嘴!再吵下个月的猪粪也你们挑!”
大队长实在是忍不住,听语气是真生气了。
“那……那我请假去趟卫生所行吗?”栓子小声道。
“给我滚着去!”
栓子冲大队长龇牙咧嘴地笑了一下,走前狠狠看了沈衡一眼,却见沈衡的眼神轻飘飘的,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大队长舒了一口浊气,准备走,却被楚迎雪又叫住:“大队长,你等等。”
“你又怎么了?”
大队长现在看到楚迎雪就头疼。m.χIùmЬ.CǒM
他现在巴不得楚迎雪继续怠工,只要别给他添麻烦。
“我不知道你家在哪……”
楚迎雪还在摊着手给他看水泡。
“.…..”大队长又好气又好笑,想骂人,偏楚迎雪可怜兮兮的,“杨建华!你过来,给楚迎雪送到家里让你娘把水泡给她挑了。”
远处一个高大的小伙子跑过来:“爹,为啥要到咱家?”
“让你去你就去!”
大队长姓杨,叫杨大海。
生了三个儿子,杨建华排行老二。
“快走吧,愣什么呢。”杨建华睨了眼楚迎雪,兀自抬步走了,也不管楚迎雪有没有跟上。
楚迎雪对着沈衡鞠了一躬:“谢谢你昨天的救命之恩,这次太仓促了,下次一定正式感谢你。”
沈衡突如其来被人这么正式地鞠了一躬,有点不自在,想要侧身一躲。
“不用。”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也不知道楚迎雪听没听到,就看到她迈着小碎步追在杨建华身后跑了。
田埂上前面的杨建华人高腿长大步流星走在前面,楚迎雪在后面追着,少女的背影纤细又活泼,。
沈衡看了半天,一直到人像柴火棍一样大小看不清的时候才挪开眼。
重新看着手里的犁,沈衡不知道自己刚刚在干什么。
看人家女知青?
“衡哥!衡哥!你被打了?谁打的?我帮你揍死他!”
人未至声先到,孙贵云手里拿着一个锄头就颠颠地往这跑,还大声喊着。
沈衡脸又黑了:“你帮忙倒是来得挺早,怎么,你拿这锄头是为了挖坑给我收尸的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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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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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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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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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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