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瑕重新整编五百人队伍不到半个月,还在紧锣密鼓地训练。
然而,马湖江之战已进行到了最激烈之时,万一张实败了,那战事就在眼前。
庆符县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宋军会大胜。
唯有他听易士英提及“张实不擅水战,蒲帅深为忧虑”,认为张实也许会败。
偏战事未有结果,暂时只能告诉少数几人,否则万一动摇军心,不是小罪。
李瑕不愿傻等消息,遂打算亲自到战场上看一眼,若判断张实会败,也好尽早坚壁清野。Χiυmъ.cοΜ
为此,他练了一队骑兵斥候。
也只能由李瑕亲自带队,论骑术、威望、经验,他暂时找不出一个满意的人选。
挑选这些骑兵斥候时还发生了一件小事,一个名叫“杨奔”的新兵死活想要入选,其人骑术确实不错,兵法也信手拈来……
但李瑕嫌杨奔入伍时间太短、又不服从纪律,将他摁了回去。
最后五百巡江手也只有二十余人让李瑕满意,他又任了两个什长,分别名叫“宋禾”、“于柄”。
宋禾、于柄是两种人。
宋禾很沉默,长得也很平凡,骑术、箭术,以及在五尺道上的表现都很平凡,但李瑕每有吩附就应下,不折不扣地执行;
于柄是流放之人,以前给茶马场养马,骑术很好,长得丑,且有一双罗圈腿,平时话很多,会思考、会反问……
这次西行到马湖县,是他们第一次行进侦查。
昨夜,他们行到笔刀岭,不敢继续向前,登上山,在月光下望了一会,看得不清晰。
今日天蒙蒙亮之际,李瑕已带人站在山顶眺望。
一缕阳光洒在极远处的江面上,两百余艘船驻泊,两岸的人如蚂蚁一般来来回回。
“这是怎回事?”
于柄揉了揉眼,喃喃道:“太平静了吧?为何没打起来?这是……放蒙军上船了?”
李瑕没有说话,身姿仿佛与笔刀岭连成了一体。
宋禾也不说话,一会看着江面,一会看着李瑕。
“说不通。”于柄道:“县尉,这说不通啊。只有一种解释了……水师被骑兵俘虏了?但这,这是不可能发生的啊。”
还是没人应他。
“不可能。”于柄摇头,道:“不可能,水师在江面上打仗,怎可能被骑兵俘虏?我在做梦吧?做梦也梦不到这种情形啊……张都统是名将啊。”
又过了一会。
依旧是于柄道:“县尉,是否太远了看不清楚?也许他们还是在作战?我们再往近些看看?”
“不必了。”李瑕道:“水师就是被陆兵俘虏了。”
“县尉说的对。”宋禾道。
……
李瑕知道张实不擅水战。
但他从没想过会是这样。无数次的分析,分析环境、兵种、战力,无论如何也不该出现这种结果。
良久,李瑕也只能对眼前的结果吐出一句话。
“简直……离谱。”
~~
“走吧,赶回庆符,坚壁清野。”
“是。”
他们下了山,已到中午。
一行人渡过关河,回到东岸,策马向东奔了一段,忽见远处有滚滚烟火腾起。
于柄忙勒住缰绳,道:“这是蒙军派小股人开始劫村了?”
李瑕抬头望了一会,道:“走,从北面绕过去看看。”
“是。”宋禾应道。
“县尉,还不知蒙军有多少人,小人先去打探吧?”于柄问道。
“不用,直接过去。”
不一会儿,他们绕到了由北面入村的道路。
李瑕勒住缰绳,下马在一个小水潭边蹲下,看着地上的马蹄印与马粪。
“算得出这支蒙军有多少人马吗?”
“十多人,二十余匹马。”宋禾道。
于柄算着地上的脚印,道:“应该是十二人,二十余匹马。”
“如何确定?”
“看他们蹲在水潭边喝水的脚印。”
李瑕点点头,道:“进村,杀了他们。”
“是。”宋禾依旧应得干脆。
于柄则是眉毛一跳,心说县尉行事实在是有些过于凶狠了……
~~
油垇村。
烟是从一家猎户的房屋里腾起的。
那猎户是兄弟三人,眼见蒙军进房劫粮,躲在屋中对着蒙军放箭。
蒙军也懒得与他们纠缠,把门一堵,一把火就将他家点了……
名叫“扎那”的什长有些不高兴,担心因此惊动附近的宋军。
但再一想,他也觉得无妨,这附近并没有什么州县,哪有什么驻军?今日有十余队人出来打粮,真遇到了小股宋军,也来得及赶来支援。
扎那不再管那被烧死的猎户,提着弯刀走过村庄。
“都快点拿粮!少他娘在那玩了!破了叙州城,多的是金银女人……”
话虽如此说,他并没有很着急。
现在刚打败了宋军水师,俘虏了那么多的人和船只,都元帅还在整备,大军还要在马湖江驻扎两天,这才派他们出来就近搜点粮食。
到处的土墙上都泼着血,尸体倒在地上,几间屋子里传来女人的尖叫声……
一什人已足够屠掉一个小小的村落。
忽然,远远的有马蹄声传来。
扎那皱了皱眉,认为是哪什同袍又跑过来了。
但为了小心起见,他还是下令道:“孛日贴,你到村口去看看。”
过了一会,马蹄愈来愈急,扎那听到了箭矢破风声。
“不对……快!敌袭!敌袭!”
扎那迅速拔出一支鸣镝箭,向天射去。
“咿!”悠长又尖锐的鸟鸣划破天际。
扎那在第一时间翻身上马,在最快时间内聚集三个蒙卒,向村口奔去。
来的是一支二十余人的宋军,箭术一般,没射死在村口瞭望的孛日贴。
孛日贴想逃入村子,却被箭矢压得躲在一棵树后。
很快,宋军已策马冲上前,乱刀劈下,剁死了孛日贴……
扎那大怒,慌乱中射了两箭,怒吼道:“都出来!敌袭了!”
他人数不占优势,阵列没摆开,他不敢硬敌这支宋军,不敢再管那些还在村舍里的蒙卒,只匆忙带着三人,拉了几匹驮着粮食的马匹,从村子另一边逃走。
“什长!我们的人……”
“娘的,管不了了,等带人围过来,再弄死他们!”
二十余宋军已杀了上来……
~~
于柄跟着李瑕冲进一间村舍。
他脑子很乱,只觉县尉下令太快、冲锋太快,完全没能反应过来。
蒙军的鸣镝让他心里有些慌,很担心一会儿被包围。
然而,冲进这村舍一看,堂屋内的场景已激得于柄血直顶到脑门上,脑子一热,那些杂乱的心绪瞬间消散。
从看到三万水师大败,他只觉得不可思议,根本没意识到大军战败意味着什么。
唯有到了此时,堂屋内男人与孩子的尸体摆在地上,那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传来,才让于柄知道……为兵为将者败了,就是把这些人置在敌人的屠刀之下任其蹂躏。
村妇还在尖叫、大哭。
一个蒙卒提起裤子,捡起弯刀。
李瑕已踏着满地的鲜血,一剑猛刺而出,刺伤那蒙卒。
于柄怒吼,提刀冲上,猛剁。
“噗噗噗……”
~~
不到半个时辰,五十余蒙军重新包围油垇村。
扎那策马进村,只见八具几被剁碎的蒙卒尸体摆在地上,仿佛是宋军嚣张的挑衅。
地上,一排带血的马蹄印指向东南方向。
“追!杀光他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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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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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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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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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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