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手里的纸灰散了,他提笔给赵衿回了一封信,交给邓剡,之后便故作大方道:“我不杀你,走吧。”
“希望还有再见到贾相公的一日。”邓剡很得体地回了一礼,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你们亲自押着他,直到他离开宋境。”贾似道又吩咐人跟上邓剡。
人走后,廖莹中连忙上前,道:“平章公,不如将邓剡拘了,严刑逼供,问问他是如何抵达江陵的?”
贾似道漫不经心道:“还能怎么来的?江陵是舆情司活动最多的地方,城中多的是李瑕的暗探。”
“那是否要筛一遍?”
“你办吧……”
廖莹中领了命令,做法也很简单,将城门、码头、仓库等所有重要地方的官吏士卒全都换了,以保证江陵辎重的集散,舆情司也就翻不出太大的动静了。
连着数日,果然没有再发现有细作活动的迹象。
数日之后,贾似道继续统兵西进,江陵城便成了后方的集散重镇,但城中一些达官贵人的生活则已恢复了原样。
十二月十八日。
长廊环绕、楼台隐现的园林深处有一间画堂,堂中有人正在宴饮。
四周的火炉熏得春意融融,舞姬们只穿着薄纱,展示着雪白的肌肤,有歌姬抱着琵琶,婉转唱歌。
“双翠合眉峰。泪华分脸红。向尊前、何太匆匆。才是别离情便苦,都莫问、澹和浓。”
一曲罢,王荛抚掌大笑,赞道:“好词,好词,去非兄此词笔致幽深,清新隽秀,当饮一杯。”
张林连忙道:“使君过誉了,过誉了,不过是信笔所写,当不得,当不得。”
王荛还在笑,转向坐在一旁的贾余庆,道:“善夫兄你看,去非兄谦虚了,反正换作我,我可写不出这样的词。所以说啊,还是大宋温文尔雅。不像中原,粗鲁,太粗鲁了啊。”
贾余庆道:“使君文武双全,才是更难得的。”
“不错不错,贾相公说的是。”张林连忙帮腔。
三人于是共饮了一杯,宾主尽欢,交情很深的样子。
一杯酒下肚,王荛的大嘴咂吧了两下,道:“贾似道已经离开江陵西进了吧?”
“是啊。”
王荛道:“我们原本安排在码头的人可全被他换了。”
张林有些警惕起来,小心提醒道:“这种事还是算了吧,说来不过是烧了几艘船,对战局影响不大。如今贾平章的人查得又严,万一查到我们这里可不好。”wWW.ΧìǔΜЬ.CǒΜ
王荛笑了笑,把玩着手里的酒杯。
张林又道:“之前有赵卯发一直盯着我,如今贾平章又安排了不少官员在江陵,我实在是不好安排。”
“放心,不会拿这种事让去非兄难做。”王荛略略沉吟,道:“我听说,王应麟、周密等人如今还押在江陵府?”
张林再次摆手不已,道:“我虽有意要帮使君,却无权放了他们。而且贾平章已经下令要将他们押回临安了。”
王荛笑了笑,心想为了买通张林,钱花了不少,其人真正能做的事却没有几样。
他面上却还是一副洒脱模样,道:“押回临安?我正好也要往临安,去非兄帮个忙,让我与他们同行,如何?”
“这……”
张林再次为难起来。
他之所以愿意接触王荛,无非是想着两头下注,往后不论天下形势如何变化,至少能保一保自己这官身。
但若真要做些什么,他便想要找借口推托。
“使君也知道,此事并非是我能作主的。”
反而是贾余庆抚须沉吟了一会儿,道:“不如由我来想想办法,看能否与押送王公等人的队伍同船南下,如何?”
话到此时,王荛却是反问道:“善夫兄就不怕我在路上救人,连累了你?”
“我亦曾得王公指点文章,算是他半个学生。”贾余庆答道。
王荛大喜,再次举杯敬酒。
他正是与贾余庆一道从襄阳过来的。
但并非是因为贾余庆归顺了新唐,双方的关系更像是合作。
当时的情形是,吕文焕与王荛谈过之后,又私下与贾余庆密谈了一次。
王荛虽不知他们谈话的内容,却可猜到一二……吕家军必须有能在朝堂上说话的人,而这次吕文焕违逆了贾似道的意思,难免会与贾似道产生裂痕,虽不至于马上绝裂,却可以着手扶持新的重臣了。
而贾余庆也在这一系列的局势变化中看到了机会,如果之后贾似道失势,他则可借助李瑕、吕文焕的势力谋求拜相。
王荛也很愿意随贾余庆一直往临安。
相信到时候,他们能够很容易地找到更多的合作对象。
只能说,贾似道人都还没到夔门,其身后的各方大小势力已经蠢蠢欲动,想要分食他留下的权力了。
~~
瞿塘关。
瞿塘关又名夔门,位于长江三峡中瞿塘峡的最西端。
它的地形,就像是两块巍然屹立在江面上的巨大闸门。
山是直立的,与江面垂直的。
像是一道巨斧把大山噼开,只留下中间狭窄的峡谷供长江东流。
连这峡谷也是迂回曲折。
因此,从东面逆流而上的船只很难攻破瞿塘关,因为连落脚的地方也没有;但攻下瞿塘关之后怎么继续攻白帝城、夔州,依旧是让人头疼的问题。
只有小小的江峡渡口可以泊船,而直直屹立在江面上的雄伟大山上只有一座烽火台、一座关城、一座赤甲楼。
宋军绝大部分的将士依旧是住在船上。
他们用铁锁把船连在一起,以免被汹涌的长江水冲走。
铁锁连船,把整个江面堵得密密麻麻。
怕火攻,也怕撞击,因此进攻不得不小心翼翼,使得战事进展变得缓慢下来。
十二月二十五日,宋军都统苏刘义在甲板上向西眺望。
“快过年了,我想到夔州城里过年。”
“年前能攻下白帝城已是万幸,你还想要进夔州城?”
“贾平章率二十万大军朔江,若还不能攻下夔州,各方面都会非常被动。”苏刘义脸上的忧愁之色愈浓,又道:“攻下夔门时我欣喜若狂,因那一战打得太不容易,像是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但你看,接下来每一战都只会更难。”
“是啊。唐军被偷袭了一次,不会再让我们偷袭第二次。”
此时与苏刘义说话的,是转运使杨应奎,他忽然四下一看,压低了些声音,道:“另还有一桩事与你说。”
“什么?有办法招抚唐将了?”
“不是。”杨应奎道,“平章公不是快来了吗?有人希望能够在攻克夔门的战报上加几个名字。”
苏刘义不由皱眉,道:“加的还不够多?”
“你也知道的,立个功不容易,难得有了战果,想要分润的人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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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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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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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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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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