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承绪与李墉在来的路上便推算到李瑕跑来此地是为了修水利,两人在路上已商讨了许多。
此时望到褒河两岸那如蚁群般的士卒、劳工,却还是震惊于李瑕的手笔。
李墉负手立在崖边,良久,摇了摇头,只评述了四个字。
“一塌糊涂。”
韩承绪苦笑,道:“也算可圈可点。”
李墉轻呵一声,显出京县主簿的官威,道:“就那般堆麻袋,如何夯得实?”
“阿郎身边少了文人,也只能如此了。”
“依我之见,今日地湿路滑,且让劳役歇了,明日你我拿出个章程再动工如何?”
韩承绪点点头,抬头向天上望去,喃喃道:“老夫不熟汉中地势,且日头不出,连山阴山阳也看不出……”
李墉一听便知韩承绪是懂水利的。
但他更懂……
因他曾在吴潜幕下做过事,而吴潜正是当世第一的水利能臣。
李墉亦拿出本事来,指派人往各个山头上插旗,以观山谷里的风势,规划何处建水车。
而不是像李瑕那门外汉,到处开渠,浪费人力。
……
“哦?我寻了许多当地老者问过,才决定如此引渠的。”
“这些人或懂水利,却不会全盘统筹,阿郎且稍待两日如何?”
李瑕忙道:“韩老、李先生才跋山涉水而来,太辛苦了。”
“不辛苦。”
韩承绪笑了笑,抬起手,把袖子翻起来,露出里面厚厚的棉袄。
“阿郎且看,年节前,主母与巧儿才张罗着制了贝吉袄,暖和且轻便……”
他年岁已高,显得有些絮叨,过了周身衣物又一路上那马车如何稳当。
“回想起与阿郎相识前当俘虏的日子,何谈辛苦。倒是巧儿这丫头如今太过娇气了,太过娇气。”
李瑕正看着韩承绪脸上的皱纹出神,那边韩巧儿已抱着一迭脏衣物从李瑕帐里出来,闻言便不依道:“祖父胡,我才不娇气。”
韩承绪抚须笑笑,拉着李墉自去望山看水。
李墉方才官气十足,到了李瑕面前却半句话没有,随韩承绪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看了一眼,沧桑地自语了一声。
“身量也窜得太快了啊,莫再长高了……”
“西陵什么?”
“没什么。”
“且让小夫妻好好聚聚吧……”
~~
李瑕掀帘走进帐中,只见高明月正跪坐在地毯上给他擦盔甲。
终究已是夫妻,她不再似成亲前那样一见李瑕就羞。
“你这里怎一点也不脏不臭?二哥要是没嫂子在身边,臭烘烘的。”
“因为我从小就独自在外比……”李瑕道,“那时便要勤收拾、要养成严于律己的习惯。”
“我还以为你是为了把那件被划破的衣服藏起来这才收拾的。”
“那倒不是。”
“真没受伤吧?”高明月睁大了眼。
“破了内甲,划了点皮,没事。你亲眼看看?”
“嗯?”
李瑕已解开衣襟往前走了两步。
高明月脸一红,些许慌乱之后便强自镇定下来,毕竟是自家丈夫,不能让他吓退了。
目光落处,他胸膛前果然是添了一道小疤,已然结痂了。
“伤得真不重。”李瑕又向前一步,“你摸摸看便知道,疤很浅。”琇書蛧
过分的自律才淬练出的体魄,随着他掀了衣袍,宽厚的肩背至腰上的斜斜线条便摆在高明月眼前。
她脸上一烫,已是飞霞满面。
偏知李瑕是故意逗自己,她于是还想勉力维持主母颜面。
“我又不是……又不是没摸过。”
细若蚊吟,并无高明月想要的气势。
“我是疤。”李瑕道:“新添的,你确实没摸过。”
“我的……的也是……”
高明月脸更红。
她如今已盘起发髻,比当初更有些风韵,睫毛扑棱着,似想看他又不敢,平添一丝柔情似水。
李瑕又往前凑过来,低头想与她对视,她羞得避开。
于是他看向她肤若凝脂的脖颈,见她还挂着他送的银链子。
高明月感觉到李瑕的呼吸触到耳垂,终于是受不了他这般有攻击性的亲近,伸手轻轻推了推他。
“大白天的,你不要……这样。”
“嗯?”
高明月又羞又急。
“你欺负我……”
李瑕遂拥住她,感受着她的柔软。
真被拥着了,高明月反而放松了下来,贴着李瑕的胸膛,平静了许多。
“一会巧儿要进来了。”高明月道:“嗯,我看了你这营地……夜里,我与巧儿一起睡。”
“那我呢?”
“我们在地毯子上铺床就行。”
“我也想睡地铺。”
“不行的……”
李瑕问道:“你怕我?”
“我没有……嗯,有一点怕。”高明月轻声道:“但更多的还是很想很想你……”
两人互诉了几句衷肠,帐外传来了韩巧儿的话声。
“高姐姐,衣服挂起来了。”
“好,挂起来散散湿气就好。”
“我还把鸡蛋拿出来了,放哪里煮呢?”
“你进来吧……”
这边高明月给李瑕系了衣襟,那边韩巧儿已掀帘进来。
一年多未见,她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大概是与李瑕有些生疏,或是嫌在山坡上跌了一跤被瞧见,她进帐之后不似从前那般一见李瑕便扑上来唤他。
韩巧儿只是背着手,踮了踮脚。
“怎么?不认识了不成?”
直到李瑕开了口,她才有些娇憨地展颜笑出来,跑到火炉边坐下。
“李哥哥。”
“长高了不少。”
“嗯嗯。”韩巧儿用力点点头,看着李瑕,等他继续夸。
李瑕道:“这次能收复汉中,也有你的功劳,幸而当初你背下那些情报。”
韩巧儿鼓了鼓腮帮子,似有些小小的生气,但须臾即逝。
她终究还是极开心的,一点生疏打破之后便叽叽喳喳起来。
“李哥哥,我们在筠连可厉害,二十七个寨子都服高姐姐,是认冥王为苗彝僰共主。厉害吧……李哥哥,你还在奇怪阿莎姽姑姑为何没与我们一起来吧?”
李瑕这才发现此事,点点头道:“是啊,她怎没来?”
“祖父,新任的筠连知州须等义父升任了潼川府路安抚使才能举荐成我们的人,让阿莎姽姑姑留在筠连暗中控制局面。”
也是难为韩巧儿记忆力好,其实不了解这话是何意思,却能一字不落地背下来。
“然后然后,阿莎姽姑姑问祖父如何控制局面。祖父,你不必管事,但若有人想插手阿郎与大理的贸易,就……祖父到这里,就把我赶出来了,但其实我知道他要什么,偏将我当成小孩子。”
李瑕于是笑了笑。
韩巧儿遂又懊恼起来,道:“李哥哥,我就是贪玩,话又太多了,是不是显得很傻?”
李瑕明白她是何心意……十六岁了,不愿再被当成孩子。
“不是‘显得’很傻。”
“是吧。”韩巧儿颇开心。
她低头看炉上的水开了,把鸡蛋一颗颗放进去。
高明月侧看着李瑕,开口似了四个字,没发出声音,但李瑕听得懂。
他却并未马上点头。
~~
是夜。
“巧儿睡着了?”
“嗯。
“过来吗?”
“不要。”
帐中细碎的低语声响起,高明月终还是往李瑕那边靠了靠,耳语道:“你不要乱来。”
“好。”
“……”
“等回了城里……好不好?嗯……等回了城里,纳了巧儿好不好?”
“她既过得开心,看她长大后的心意便是。”
黑暗中,李瑕的声音坦然,又轻声道:“既到此事,我有两件事该与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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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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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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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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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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