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他说,那我就信。
将胡思乱想抛诸脑后,撩起袖子吭哧吭哧打地钉,小哥用石头堆个简易的篝火坑,放上枯枝败叶吹燃火折子点火,看着火星炸的噼里啪啦,我脑内忽然冒出一句宣传词。
——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瞅瞅小哥的细胳膊细腿,送牢饭得多给他码点肉。
不对,送什么牢饭!
想拍脑门强制回神,忘了右手还拿着把榔头,下手差点把自己头盖骨敲烂。
安营扎寨,小哥坐在火堆前庄严的像座碉堡,我无心打扰他的冥想,斩断一根长长的树枝,削出锋利的尖头,抓着自制木叉挽好裤管就预备下水叉鱼。
沾水把碍事的刘海糊成大背头,瞅准几尾游动的黑影,咻咻连戳数十下,转眼鱼叉扎满三四条大鱼。
此刻,我就像那月下的闰土,鱼儿们则是那猹,我们在瓜田相会,擦出耀眼炫目的火花,一块嬉戏,一起玩耍,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
遇到我,算你们倒霉。
心满意足的带着战利品回去,小哥正往火里添木柴,暮色将倾,乌鸦应景的呱呱叫两声,扇动翅膀追着天边的残阳远去。琇書蛧
我伫立片刻,遥望完傍晚的红霞,顿时想起胖子念叨过的两句诗词,盎然的诗意箭在弦上,我不禁脱口而出
“枯藤老树昏鸦,空调WiFi西瓜,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你丑没事我瞎。”
小哥丢柴的手势一僵,我憨厚的笑了笑,搬块石头坐定开始杀鱼刮鳞。
取出内脏洗净串好上火烤,因为没想到这次巡山队有我的加入,所以备粮只备了一个人的分量,其余都是充数的压缩食品。
不想啃饼干就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眼见大鱼烤的金黄酥脆,撒上孜然和辣椒面,递一条给小哥,两个人对坐着大快朵颐,小哥一言不发,吃鱼吐骨再扒两口米饭,一餐搞定。
摸出便当盒打开,里面是我提前削好的水果,一般进山就给他带个一两天的量,再多容易变质。
一人一半吧唧干净,勘测完周边地形,我与小哥并肩坐着看向夜景发呆。
这里的星空比杭州壮观太多,散落的星辰一颗一颗嵌入天幕,错落分布,点缀出一幅星月交辉的璀璨画卷。
浅淡的清辉洒下,我沐浴着星光,转头望向小哥,他的侧脸有薄光笼罩,黑墨般的眼底不见任何色彩,映照的光晕微微一闪。
恍惚间,我竟看到有似雾的悲绪掩藏其中,淡的如同一缕轻风,几乎与他瞳仁的沉色融为一体。
我从没有见过他露出这样的神色,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微弱却尖锐异常,我按按胸口,不由得有些喘不上来气。
然而就在我眨眼的一瞬,愁雾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不曾泛起半点涟漪的湖面,在月华下映出疏淡的山林,静静地,连风吹过的痕迹也无。
为什么。
小哥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
是我看错了吗。
我揉着发涩的眼眶,深深呼吸一口气,趁小哥没有注意,敛去面容的异样,换上一张晴朗的笑脸,伸手拍拍他的肩头
“小哥,别看星星了,看我。”
小哥依言将视线投向我的面庞,我像个老神棍般搓搓手,想朝掌心吐两口唾沫装装相,又感觉有点不卫生,于是改为哈气,一番眼花缭乱的摇花手过去,我神秘兮兮对他道
“给你变个小魔术,我新学的,包管能打开你新世界的大门。”
小哥不明白我为啥突然兴起想变魔术,好歹经过天真他俩多年的教育熏陶,知道女朋友的面子不能扫,神情一顿就认真的点点头,眼神跟着话头倾注在我手上。
“你看,这只手什么也没有。”我摊开左手在他面前晃悠一遍。
小哥配合的“嗯”一声。
“你看,这只手还是什么也没有。”接着右手如法炮制走个过场。
又是一声“嗯”。
我双手骤然合紧,使劲碾两下手掌,故弄玄虚的伸到他嘴边
“来,小仙男,吹口仙气。”
小哥:?
尽管对我的称呼感到不明所以,小哥仍然朝我双手缝隙处轻轻吹了一下,我笑的鬼精,手心用力一压,在他全神贯注之际,忽然展开捧住自己的脸,一惊一乍的喊道
“看!这是一朵花!”
手指还在卖力的扭成花瓣形状。
……
小仙男的表情凝固了一息,我见状马上奋力鼓出圆溜溜的脸颊,小嘴一嘟,鼻子挤成皱皱巴巴的一团,楚楚可怜的望着他
“不可爱吗。”
rua。想吐。
我到底是什么人间油物。
“可爱。”
猪脸肉被人轻捏一把,满嘴的空气噗噗一喷,好像漏气橡皮鸭放了一串连环屁,小哥宛若冰封的眼睛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正准备再说句俏皮话卖个乖,眼角乍然瞥见旁边的山林有道黑影一闪而过,树叶随之发出清脆的扰动声。
我眼光一沉,迅速切换状态,立刻跃起朝着黑影的方向追去,风景在疾速奔跑下很快糊成一片杂乱的色块。
顶着叫嚣的风声,视线牢牢锁定前方的暗影,这时,侧边猝不及防刮来一阵劲风,手腕猛然发力,黑暗中亮起一道寒光,不过一秒就有刀刃入肉的闷声传来,树干上陡然溅出一道犹带热气的血迹。
拔刀的同时,四面响起一阵阵奇异的鸣叫,我警惕的后退,刀在手里打个转,退没两步,感受到身后有人靠近,左手拦在他身前,提防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危机。
“是豹猫。”
小哥话音一出,我就松下身体,豹猫是独栖动物,至多成对活动,我解决掉一只,剩下的不足为患。
拧亮手电,我才发现他的目光正落在刀锋上
“谁教的。”
我意识到他指的是我方才转刀的手势,这其实是个没什么用的动作,小哥教学一向以实用为主,这花架子的画风确实与他不符。
努力想一想,似乎是有一回小哥不在,天真的大讲堂又恰好开课,我就被喊去一块操练了好多天,这个用刀习惯天真也有,并不是我单独学来的技能。
想清楚原委,我如实回答道:“是黑瞎子。”
“还有什么。”
不知怎么,小哥一问,我就想起黑瞎子当时不怀好意的笑容,以及他十分诡异的热情态度,那会他教我比教天真还专注一大截,耐心纠正,细心指点,不爆粗不发火,我险些没分清他究竟是谁师傅。
想着我就抽出甩棍,对照记忆里黑瞎子教的内容,单手来了套花里胡哨的棍花。
甩棍在手中灵活运转,虎口紧握手柄利用腕部发力,移速逐渐增快至只剩残影,棍锋如游龙般在光影下交错飞舞,待到行云流水的转动进入尾声,食指遽然夹住棍身凌空一个翻转,反手握住的刹那再次用手指按住手柄,只见甩棍顺势在半空调转三百六十度,最后落手帅气归位。
据黑瞎子说,这是小花同款棍花,学到就是赚到。
大概是光线过于昏暗,我看见小哥的脸色黑下去不少,两人不言不语的回到营地。
静坐半夜,沉默良久的小哥开口道
“以后他再来,告诉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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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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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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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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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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