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海第一时间退出大殿，站在门外假装自己是个石头。
“小五怎么样？”
“吃得不多，处理及时，小命还保得住。”封于明黑着脸道，“就这么几个孩子，三哥你再折腾下去，怎么和父皇他们交代？”
“我已有决断。”
封于禁神情淡淡。
看着他过分平静的表情，封于明眉头紧皱，眼中责备不满渐渐消失。
“三哥，你当真想好了？”
话落，看了一眼安静站在旁边的封清歌。
正在思考的封清歌抬起头，凤眸淡漠看着封于明。
眼神和封于禁竟有七八分相似。
封于明轻啧一声，道：“你们两个，还真不愧是父女。”
封于禁并未接下他的话头。
“小五那孩子，日后就记在你名下，玉碟朕已经让人改好。”
这是通知，而不是商量。
封于明略带嘲讽的一笑，动作幅度很大，但依旧标准。
“臣弟谢皇兄赏。”
封于禁没有理会他的阴阳怪气，对着一旁的封清歌道：“如今小五体内毒素刚刚清除，还不宜走动，你晚些再去看他。”
面色如常地轻应了一声，封清歌询问道：“父皇可还要去毓秀宫？”
不等封于禁开口，封于明便道：“皇兄，这次可是大事，你不会这么轻易原谅那个家伙吧？”
他的眼神有些危险。
“他怎么说也是和皇后的儿子。”
“小五就不是你的儿子？”
封于明嗤笑一声。
“也对，现在是我儿子，真不是十六叔和九叔是怎么同意的。”
“老五，你如今也过了而立之年，不要总是意气用事。”
封于明沉着脸不说话。
封于禁叹息一声，起身道：“走吧。老五你要是无事，也跟着来一趟。”
说完，封于禁便在封清歌的搀扶下向外走去，也不管封于明站在原地神情复杂。
看着封于禁佝偻的背影，封于明低声骂了一句，而后快步跟上去，搀扶住他另一边的手臂。
“三哥当年可是诸位皇子之中骑射功夫最好的，如今可不要露怯让那些家伙笑话。”
硬邦邦说了一句风凉话，见到皇帝眼中一闪而逝的笑容，封于明便知是自己上当。
封清歌看了一眼两人的互动，转开目光心中却有些感慨。
或许就是因为兄弟之间绝对的了解和信任，父皇才愿意用命去做一个局。
可父皇也没想到，封于禁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他的命。
一环错，步步错。
能将这两人玩弄在股掌之间，那些家伙也能安眠了。
踏出宫殿，秋日黄昏的冷风，吹散了封清歌眼中血腥气息，调整步调和父皇一致，缓缓走下台阶。
封清歌和封于明一左一右搀扶着如今满头白发的封于禁，看上去倒像是祖孙三代。
守在殿外的安德海，小幅度抬起手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快速吩咐小太监们准备轿辇。
前往毓秀宫的路上，封于明看着轿辇上坐姿随意的皇帝，压低声音道：“三哥的脉象越来越混乱。”
“父皇心脉受损，逍遥丹也回天乏术。”
当时中毒就要了父皇半条命，为了稳定局势，毫不犹豫服下逍遥丹。
真正受益最大的人……
封清歌目光斜向封于明，眼神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五皇叔和父皇兄弟情深。”
封于明想要露出笑容，最后扯了扯嘴角，没有成功。
“与其说我们兄弟情深，不如说目的一致。”
“若真到了那般田地，你会动最后一步将棋吗？”
襄阳兵马或许比不上封国全部兵力，但让天下大乱还是轻而易举。
更何况襄阳本就是封国重要粮仓和经济往来区域。
若是出问题，影响绝非小事。
换作之前，封清歌根本不会问这个问题。
性命受到威胁，怎么可能不动用底牌。
但是现在，她更为偏向另一个答案。
“谁知道呢？”
封于明耸了耸肩，避开这个话题。
“你们去封清玉的宫殿做什么？”
“去了就知道。”
封清歌可不是吃亏的性格。
见她这里问不出来什么，封于明仰头和封于禁搭话。
在外面，两人一向是不靠谱弟弟和温和哥哥的模样，言语之间根本没有刚才在承乾宫的犀利。
抵达毓秀宫，看着里三层外三层的禁军，封清歌没有丝毫意外。
扶着步履蹒跚的皇帝，缓步入内，整个宫殿安静得像是没有人一般。xǐυmь.℃òm
禁卫军头领前来问安后，声音铿锵道：“已按照陛下吩咐，将毓秀宫所有人带去慎刑司严加拷问！”
听到禁卫军头领的话，封清歌彻底愣住了片刻，才看向缓缓点头的父皇。
她以为父皇所谓的最后一次机会，会持续到秋闱落幕。
凤眸微垂。
她不会产生无意义的怜悯同情，却也心惊与父皇的果决。
好在她并未选错路。
“去看看吧。”
手上传来轻轻挣动的力道，封清歌立刻松开手后退一步。
原本弓着背的皇帝，突然站直了身体，大步流星走向封清玉的寝殿。
龙行虎步与一头白发极为不搭。
封清歌跟上几步，发觉身侧少了个人，回首看向站在原地的封于明。
“五皇叔。”
皇帝也停下了脚步。
父女二人不一样的眼睛，却带着同样的神情。
封于明深深吸了一口气，道：“看来我是逃不掉了。”
迈步走到封清歌身边，男人释然一笑。
“走吧。”
三人前后进入寝殿。
日头下去，殿内并未点灯，显得有些阴暗。
寝殿外间连桌的座椅上面，俊秀少年身穿杏黄色的蟒袍，神情淡然宁静，只是眼神带着无法掩饰的恨意。
听到声音看来，见到是皇帝，他站起身，声音干涩喑哑。
“儿臣从未做过下毒之事，必然是有人陷害于我！”
说话之时，他目光像是毒蛇的尖牙咬紧封清歌，意思再明显不过。
封清歌连眉毛都没有动，道：“我这几日都在宫外处理作弊之事。”
连被谁算计了都不知道的家伙，还真是够“可怜”呐。
封于明目光在寝殿内扫过，眉心微皱，而后悄然站到了封于禁身边。
“无论这毒是谁下的，小五都是吃了你带来的糕点才倒下。”
皇帝声音冰冷威严，像是在宣告。
“你这宫中恐怕有手脚不干净的人，带下去细细审查便知。”
看着不复当年白嫩柔软的儿子，封于禁还剩下最后一丝耐心。
“不论结果如何，朕都会了解此事。”
“父皇是铁了心要舍弃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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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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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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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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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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