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在经过1848年和工业化洗礼之后,原本狭窄肮脏的老旧城区被拆得七七八八,崭新的公寓楼房、工厂和其他基础设施渐渐改变着人们对巴黎的看法。
其实都不用走上街头,只要在火车站多逗留一会儿就能让人感受到完全不同的气息。
从柏林驶往巴黎的火车上,硬着头皮也要坐头等舱的李本对此就深有体会。即使他订的列车本身不算奢华班列,还是能从往来的客流中感受到这座浪漫城市的不同。
这儿到处都有一种被各类教育仔细凋琢后的高贵与优雅,男女之间的闲谈都让人听着如入梦境,而他所在的头等舱更是汇集了这些漂亮人物。
当他将行李箱交给火车站站台服务员,享受着别人投来的羡慕目光,发现自己的选择是多么正确。
这3法郎花得太值了。
巴黎香水的芬芳、ya片和糖片的烟草气味,还有柏油、甘松香和椰子油调和在一起的特殊气味,李本总算有了逃离危险重新拥抱美好生活的实感。
听着轰鸣的汽笛,氛围被烘托到了。
他忍不住从兜里重新拿出了那根用来充脸面的半截雪茄,找站台服务员点上深吸两口,享受这种摆脱束缚的感觉。
可惜没一会儿,咽喉轻微的刺痛把李本从幻想中拉了回来。冷静过后,这位时常游走在社会底层的骗子,还是发现了这座城市永远无法改变的本质。
远处候车厅的角落里蜷缩着酒鬼,近些则是在站台抢夺生意互骂的商贩,再近些就是穿梭在人群中时刻寻找目标的扒手了......
这儿不只有刺鼻的香气,还有在垃圾堆里飞舞的苍蝇、攀爬蠕动的蛆虫和一些不可言语的恶毒之物。“脏”从没有消失,只是从表面隐去到了暗处。
世界还是那个世界,只不过需要改变一下观察角度罢了。
李本很喜欢这种感觉,这才是利于他生活下去的地方。而且在他看来现在自己是真安全了,因为他实在想不出米克就为了点个人恩怨,放着国内工作不做,全欧洲找自己的模样。
李本摸了摸口袋,原本有些鼓囊囊的钱包瘪了一些,这趟火车票确实不便宜。
“还是得赚钱啊。”他吸了口雪茄,看着烟灰摇摇头,“得先吃顿好的,然后让自己舒坦一下......对,在柏林憋了那么久一定要舒坦一下!
!”
一想到这事儿,他脑海里就不自觉地浮现出那个把自己划拉成血人的姑娘。
李本不自觉地弯腰摸了摸毫无知觉的左腿,行走不便和幻肢痛严重偏移了他的人生轨迹,也剥夺了他所有生活乐趣。
“李本先生~”
“艾西莉小姐。”李本拄着拐杖迎了上去。
“您腿脚不方便,要不要帮你叫马车?”
姑娘身着华贵,谈吐得体,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但对面前这个伪装后的骗子却没什么防备。李本倒也不急,仍然在给自己的人设铺路:“没事,服务员已经帮我去叫马车了。”….“那......要不一起吃个饭?”
吃饭?!
吃饭倒是个不错的主意,而且还是对方先提出,只要掌握好分寸说不定还能增进下感情,简直就是送上门的大鱼。
唯一可惜的就是最后付账时会稍显肉痛,可能一顿饭就得花掉几百法郎。但转念一想,这种花销也是前期的重要投资,早晚都得花,只要不出意外很快就能回本。
正当他要应下的时候,姑娘后一句话就让他不得不打起退堂鼓:“正好我父亲也会来,他以前是军人,肯定愿意认识您。”
“这......我身为一名绅士,实在不该拒绝您的邀请......但,实在对不起,艾西莉小姐,我和我朋友有约,五点前碰面。”李本一脸歉意,“实在不好意思,还是下次吧。”
“原来是这样,那好吧。”
看着姑娘远去的背影,李本大呼可惜,但也没有别的办法。反正已经套出了对方的名字、身家和住址,只要以后在这儿站稳脚跟,随时随地都能见到她。
这时他面前突然多了位报童,夸张的挎包里装满了报纸:“先生,要报纸么?有费加罗报、进步报、法兰西时报,还有......”
李本用生硬的法语问道:“多少钱?”
“10生丁。(100生丁=1法郎)”
“行,让我看看。”
李本弯下腰在塞满了报纸的挎包里翻找了会儿,正犹豫的时候,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这并不是他眼睛有多利索,而是那些报纸都不约而同对这人做了报道。
他原本还不信,抽出一份费加罗报,看了看头条角落里的一条新闻,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直觉没有错:“还真是他......他怎么也来巴黎了?”
报童轻轻咳嗽了声,小心翼翼地问道:“先生,如果您对费加罗报还满意的话,能不能先付钱,只要10生丁。”
要是在平时,这10生丁不算什么钱,李本肯定会给。但现在他刚从米克的阴影里走出来,好巧不巧地又要和老熟人撞在一起,关键对方还和米克的关系非常密切,顿时心情复杂了起来。
突然冒出一句话只会让他心烦:“我还想再看看别的。”
李本笑着把报纸又塞回了报童的挎包,换了一份进步报:“我初来乍到的,不知道哪份报纸适合我,让我多看两眼吧,确认后就买。”
这不是报童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儿了,能做出“先看后买”举动的人,可能一开始就准备白嫖。m.xiumb.com
孩子脸上还保持着微笑,但眉头早已皱成一团:“(都快给你看完了!)这......先生,只是10生丁而已。”
话的声音不大,很快就被周围嘈杂的环境吞了个干净,但李本却听得很清楚。一瞬间,他改变了主意,把原本说服自己后准备拿出手的硬币死死压在了兜里:“我得再看看时报。”
“先生......”
“不给看?不给看算了。”….报童很委屈:“买报纸哪儿有先看后买的。”
李本轻笑了声,甩手丢下报纸,架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向火车站出口走去。留下报童在秋风下独自凌乱的。
这时刚才跑出去帮他找马车的服务员,瞥了眼远处默默捡起报纸的报童,问道:“李本先生,您怎么自己出来了?”
“只是被个小鬼缠得烦了。”李本叹了口气,问道,“叫到马车了?”
“是的,行李也帮你搬上去了。’
”好。“
李本跟着他一路上了马车,总算拿下了嘴里那根刚好熄灭了的雪茄。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流,车厢里总让他有种安心的感觉。
“先生,您要去哪儿?”
“先去吃饭吧。”李本拿出钥匙戳掉了雪茄上的烟灰,然后找个角落把它掐灭,再利索地放回自己的衣兜里,“找个上档次的餐厅,我肚子饿了。”
“好的。”
“对了,皮加勒区周围有什么餐厅?”
李本的法语很拗口,但车夫只是听到“皮加勒”就马上懂了他的意思:“呵呵,原来您是想去快活快活啊。放心,那地方我熟,一定给你安排妥当!”
......
所谓的浪漫有多种释义,巴黎这座浪漫之都亦是如此。
这里的浪漫可以是寻找到轰轰烈烈的爱情,也可以是与命运抗争并最终实现远大的理想。但对大多数人尤其是上流社会而言,浪漫就是广义上的浪漫,高情商的说法是风流纵情,低情商的话......
就在李本为自己所认为的“浪漫”努力的时候,一列豪华专列已经离开了维也纳,经过林茨和萨尔茨堡,正向奥地利帝国西南城市因斯布鲁克进发。
“预计今晚能到苏黎世。”列车长对爱德华说道,“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下午就能到巴黎了。”
爱德华喝着咖啡,接过了列车长送来的一份小册子,看着上面富有艺术气息的文字,有些惊讶:“我好些年没回去了,你们竟然已经搞出这种东西了么?”
“原本都是偷偷给英国人用的,听说卡维医生懂英语,也难得去趟巴黎,就......”列车长又看了卡维两眼,笑着说道,“不过卡维医生那么年轻,人长得也不差。这要是真去了,说不定谁便宜谁呢。”
“我用不着这些东西。”
卡维埋头写着自己的手术记录和术后需要注意的条目,对着送来的册子摆摆手:“还是爱德华先生自己用吧。”
爱德华收回册子,随手翻了几页,轻哼了两声便又还了回去:“毕竟是我的故乡,我哪儿用得着这东西。”
“确实,爱德华先生怕是早就熟门熟路了吧。”卡维吐槽了一句,没等他还嘴就问向列车长,“下一站因斯布鲁克,我需要把这份东西送回维也纳。”
“电报?”
“对,电报。”卡维在注意事项单后署上姓名,然后撕下递到他的手里,“然后问问电报站有没有维也纳的消息。”….“我知道了。”
“卡维医生可真是敬业,明明手术已经成功了。”爱德华不得不佩服眼前这位年轻人,“而且您自己都说术后埃德姆先生情况也很好,完全看不出他经历了一场大手术。”
“有些东西光靠看可没用。”卡维蘸上最后一点墨水,在结尾写了两句,“很多疾病和并发症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发展,等爆发的时候根本不给医生任何机会。”
爱德华听不懂,但也止不住地连连点头:“撇开技术和理论知识不谈,你一定是我见过最努力也最用心的医生。”
“我是以对待艺术品的心情来对待手术,自然要用心。”卡维喝了口咖啡,“我想这世上不会有任何一位画家,愿意别人在自己的画稿上胡乱动笔,包括画笔本身。”
爱德华听后不知该怎么评价,只能借着晚餐岔开话题:“时间差不多了,让阿尔方斯动手吧。”
“我倒是没意见,可我还是想提醒大使先生,咱们的午餐才刚吃完。”
“放心吧,像阿尔方斯这样的名主厨有时在烹饪方面会很强势,但却会仔细留意客人的胃口。”爱德华在阿尔方斯精心准备的菜单上画了几个圈:“我就要这些,剩下还是卡维先生自己选吧。”
“我还是中午几样,挺不错的。”
“不换换口味?”
“不用了,我对吃没那么高的要求。”卡维忽然想起了件事情,问道,“对了,大使先生,我需要在巴黎的住所地址和接下去一个月的具体行程。”
“住处在瑞吉斯酒店,地址......具体地址我也不清楚,应该在蒙田大道和香榭丽舍大道之间。”
爱德华有些不理解:“弗朗茨陛下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法国人完全能保证您的安全,何况巴黎是全法国最安全的地方,完全不用担心这些。”
“我哪儿知道?”
卡维冷澹地回了一句,在纸条上写下刚才那些话:“行程呢?不用写明具体时间,只要说我需要去的地方就行。”
“先是去皇家医学科学院,然后是巴黎大学,接着是外科协会、萨伯特医院、主宫医院、格朗德医院、皇家医学研究院......”爱德华掰着手指,说道,“我只记得这些,其他得等我到巴黎后再安排。”
“行,我想这些地方也足够他去安排了。”
快速写完这些地名,卡维撕下纸条,回身向一旁的服务员招招手:“请把这张纸交给第四节车厢的一位乘客。”
服务员接过纸条,点点头:“请问对方叫什么?”
“叫米克,穿着一套干净的黑色大衣。”卡维很不情愿地说出了那人的姓名,“找到他后就说这是我给他的,其他一概不要说。”
“懂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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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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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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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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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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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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