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是实验室检查,早年全靠显微镜,现在还可以依靠各种仪器来分辨血液、尿液、粪便、以及各类切片组织里的细胞和其他成分等等。
另一种则是影像学检查,最早是各种窥视镜,等x光、b超相继问世后,影像学检查的选择也变得越来越丰富。
对于血尿的鉴别诊断,第一步也是最主要的一步就是做实验室检查,这也是为什么卡维选择去自己的实验室的原因。
因为现在没有拍摄装置,显微镜下尿液中细胞的样子更应该给实验室里那几位好好看看,提升他们的经验。同时他也可以好好检查一下在刚过去的一个月里,科赫的发现。
从普奥战争进入准备时期开始,这位未来的微生物学之父就遇到了些麻烦。
其实他在奥地利的游学时间很有限,按计划7月份就得回去。但因为两国关系的缘故,其实五月底就该走了。
等回国后,科赫就能拿到哥廷根大学医学院的博士学位,并不算太喜欢临床的他应该能靠着关系进入柏林的化学研究所工作。
化学研究所只是医学临床和科研之间的折中选择,他的兴趣并不浓烈,相比起来还是待在卡维身边更轻松自在一些,还能见识到一些从没见过的东西。
但战争在即,国家必然凌驾于科学之上,科赫还是决定回国,至少也得先把毕业证书拿到手。
谁知六月刚回哥廷根,他就收到了化学研究给的回信。大致内容就在于,他并非化学专业毕业,在研究所必须从最基本的研究员做起。同时研究所也希望他能更专注化学研究,而非医学。
这让科赫有些难以接受。
在历史上,他没什么好选择,还是去了柏林化学研究所工作了六个月。最后在细胞病理学之父魏尔肖的建议下放弃,又一次回归临床,从临床出发,靠工作上的积累,慢慢找到自己研究的方向。
而现在,科赫眼前多了一位卡维。
从一开始卡维就在挽留他,即使知道两人背后国家之间的敌对关系,卡维还是愿意为他做担保,就像那位意大利外科医生博蒂尼一样。
当他回到哥廷根,发现自己前途一片惨澹之后,最先想到的就是卡维。
不需要书信往来,因为那会儿两国之间的关系已经非常紧张,回信恐怕得好几个月后才能摆上他的书桌。所以科赫在得到毕业证书后就拿起行囊,又一次动身前往了维也纳。
等他七月中旬回到维也纳的时候,卡维高兴之余,给他留下了两份论文和一句话。
一篇是法国微生物学家卡西米尔·达伟纳在1863年刊登在法国医学报上炭疽论文,他提到炭疽可以在牛与牛之间直接传染,而非单独的个体发病。
另一篇则是在大洋彼岸的美国,一位叫约克的兽医也在1859年发表了关于炭疽疑似在牛群中传染的现象。
….“我觉得炭疽病是由细菌引起的,但我没时间研究,就交给你了。”
卡维这句话和他给的两篇论文,让科赫直接跳过了中间十多年的“折磨期”,从一开始就踏在自己最喜爱的道路上。
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3个月,卡维在夏初播下的种子早已生根发芽,等他再次回到实验室的时候,收获就摆在了他的眼前。
“卡维医生,你怎么回来了?”科赫戴着口罩,眉宇间丝毫感觉不到任何战争气氛,“你交给我的炭疽,我已经都搞清楚了。谢天谢地,这里有我最需要的显微镜和足够多的实验材料,我的成果一定能让全世界大吃一惊!!!”
卡维接过了他拿来的好几份实验报告,暂时没时间去看:而是看向科赫身后那位年轻人问道:“他是?”
“我招来的助手。”科赫说道,“刚从维也纳大学医学院毕业,叫奥尔巴克。”
卡维点点头:“其他人呢?”
“萨瓦林在市立总医院,马蒂克应该在上课吧,毕竟刚开学。”
“哦,反正时间不急,你们等他回来后带上他一起去医院。”卡维说道,“对了,萨瓦林怎么跑医院去了?”
“他之前看我在研究炭疽,自己只能打打下手,总觉得不舒服。后来我建议他自己也开个课题,找来找去就对伤寒和斑疹伤寒感兴趣,最近一直在医院里收集病例。”
“原来是这样......你们先准备下显微镜和染色剂,晚上需要做好几个实验,医院显微镜不够。”卡维看了眼手里的报告,说道,“我现在要赶去法国大使馆,东西我会在路上看的。”
“好。”
......
十分钟后,卡维就离开了医学院,重新上了那辆马车。
马车上的三人并不清楚卡维为什么要来医学院,这人总是神神秘秘的,说话也一直都含湖其辞。但莫西埃和马西莫夫都是临床医生,对军政无感,却对学院里的各种文件很敏感。
在见到卡维手里突然多出来的几份文件后,两人都来了兴趣:“卡维医生是去学校里拿文稿的?”
“哦,是实验室这些天的实验报告。”卡维上车后放下器械箱,把文件放在腿上,翻开了一页,“毕竟是我自己的实验室,我需要看看他们研究了些什么东西。”
莫西埃对德语了解不多,但坐在他一边的马西莫夫还是能看懂的:“炭疽?”
“哦,对,炭疽病。”卡维说道,“最近有许多报告都在说炭疽有传染性,可以在牛与牛之间传染。不过我个人怀疑人类的炭疽病也有可能是从牛甚至是土地里感染而来的,不过没有证据......”
“炭疽有传染性?”
莫西埃觉得奇怪,“你一个外科医生怎么研究起内科疾病了?”
对方的提问略带了点棱角,卡维只是埋头看向报告,笑着说道:“细菌是外科的大敌,只要和细菌有关,我觉得都有研究价值,就算是巴斯德先生也应该会同意这种说法才对。”
….“我和巴斯德没什么关系,而且在法国,巴斯德也没那么让人喜欢。”莫西埃轻哼了一声,“我相信科学,在没有明确的实验结果支持之前,我不相信那种小东西会对人类有影响。”
卡维早在外科学院里就已经习惯了这种论调,耸耸肩不再多话。
而一旁的马西莫夫也是外科医生,只是见过炭疽病人,并不清楚这种病和微生物之间的关联。但他相信卡维,也很快被卡维的这段论述吸引了注意力。
反正路上无聊,马西莫夫便出声问道:“能不能让我看看?”
“嗯......”卡维快速翻过第一份实验报告,合上后递了过去,“从第一份实验结果来看,炭疽病就是由细菌造成的。”
马西莫夫接过报告,也跟着翻阅起来。
其实科赫的实验在现在看来非常简单,就是把死于炭疽病的牛的脾脏搅碎,然后提取组织液。在显微镜下发现了细菌后,用注射器将这些组织液注入健康的小鼠身上。Χiυmъ.cοΜ
结果早已在卡维的预料之中,被接种后的小鼠很快就和那头牛一样感染了炭疽病。
在解剖小鼠之后,重新做了解剖,提取小鼠的内脏组织液再次镜检。就和之前牛脾脏提取液一样,小鼠内脏提取液中也发现了大量细菌。
这一系列实验过程让马西莫夫难以置信:“结果让人震撼,说实话,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不过是哗众取宠罢了。”莫西埃有些不服。
“不,莫西埃医生!”不用卡维去解释,马西莫夫自己就会替他去解释,“这一系列的实验的过程非常严谨,我找不到有错漏的地方。”
莫西埃看着他,又看向在对面阅览实验报告的卡维,接过了递来的报告。内容确实就和对方说的一样,炭疽的传染性进一步得到了证实,而镜检发现的细菌也被科赫用笔画了出来,然后被一系列说明文字划了等号。
莫西埃难以置信:“这......”
“这只是开始,两位医生。”卡维笑着拿出了第二份和第三份实验报告,“科赫之后的报告都是在第一份报告的基础上,继续证明了炭疽并非只有得了炭疽病的牛才能传播,这些细菌甚至能在泥土里存在很长一段时间。”
“泥土?”
“是啊,泥土。”卡维解释道,“有些得了炭疽病的病人并没有接触过病畜,有的就连活物都没怎么碰过。所以只证明了动物之间和动物与人之间的传染性,并不算真正了解它。”
科赫接下去的实验报告更是颠覆两人的认知。
“它能给自己穿‘衣服’?什么鬼?”
“应该指的是细菌表面生成的芽孢吧。”卡维摊摊手,说道,“虽然不是第一次发现了,但对它的作用和炭疽菌的生活史还是第一次提及......细菌种类千千万万,再猜测大胆一些的话,或许我们得的许多疾病都和这些小家伙有关。”
….如果没有手里这几份实验报告,两人都会觉得这个年轻人在胡言乱语。
疾病和微生物有关?
人怎么可能会被这种看不见的东西打败,简直就是在否定人类存在的意义!
但在棒槌一样的炭疽杆菌慢慢变成圆形芽孢的绘画手稿面前,两人也找不出反驳的证据。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只是跟着卡维来了趟维也纳大学,就见到了这么不得了的发现。
“好了,报告暂时放一边。”卡维收回了实验报告,继续刚才埃德姆的话题,“还是埃德姆老先生的身体更重要一些。”
“额......”
“......你原来还记得这件事儿啊。”莫西埃吐槽道,“你知道还特地绕过大使馆,先回医学院拿实验报告?”
“不不不,莫西埃医生,这些只是顺便拿走的东西而已。”卡维解释道,“我去医学院主要是找实验室那些同僚,接下去要对埃德姆先生的尿液做好几个检查,我需要他们的帮助。”
......
卡维要做的是最常规的尿沉渣镜检。
先对尿液做离心沉淀处理,然后选择沉渣物做涂片镜检,目标则是尿液中的红细胞、白细胞、蛋白、管型、上皮细胞和这次的目标物:肿瘤细胞。
从听到肉眼血尿的时候,卡维脑海里第一个蹦出来的就是膀胱癌。
老年男性,又有多年吸烟史和膀胱结石史,还是个长时间接触颜料的画家,高危因素都占了,早期症状也符合。不过膀胱癌手术很复杂,治疗不易,不可能只靠这些东西就做出诊断,然后划开埃德姆的肚子。
所以他希望通过尿沉渣检查,找到脱落的肿瘤细胞,从而明确尿路肿瘤的诊断。
然后再通过膀胱内镜,仔细看一看膀胱内部的情况,确定肿瘤的位置。
“伯父,我来了。”
朱斯蒂娜走进大使馆后,第一眼就见到在院子里观察花草的埃德姆,然后高兴地介绍起了走在她身后的卡维:“这就是我之前和你提过的卡维·海因斯医生,外科技术非常厉害。听说你病了,他就马不停蹄地从前方战场赶回来。”
埃德姆并没有法国元帅兄长的架子,就算身在法国大使馆,一举一动也非常得体。
不过在见到卡维时,脸上还是不自然地闪过一丝诧异:“幸会幸会,卡维医生。”
卡维知道这是在匹配他的年纪和经验时出现的认知偏差,自从穿越来这儿之后就经常看到。只是埃德姆要比其他人藏得更好,这种表情很快就消散在了他的笑容之中。
卡维对他上下打量了两眼:“老先生身体状况还不错,也很有精神。”
“不错不错,就是尿液那个颜色有点吓人。”埃德姆没有往坏处去想,只是自嘲道,“总觉得有好几条水蛭住在了我的膀胱里,每天都给我做免费的放血治疗。”
卡维跟着笑了两声,没有反驳。
在大使馆仆人的带领下,他和其他人一起进了会客厅坐下,开口第一句就让人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老先生近来体重有没有变化?”
“体重?”埃德姆摇摇头,“应该没有吧,我胃口一直都很好的,刚才中午还吃了好几盘牡蛎。”
“等等!”朱斯蒂娜坐在一旁忽然开了口,“经你刚才一提,我倒是看出来了。伯父,你确实瘦了,比我刚离开巴黎时瘦了不少呢。”
“是么?也许腰围小了点吧,我倒是没在意这些。”埃德姆摸了摸肚子,问向卡维,“卡维医生是觉得这和我的血尿之间有什么关系么?”
“确实有点关系。”卡维很快换了个话题,“如果老先生不介意的话,不妨多喝点水。”
“哦,我一直在喝。”埃德姆指了指桌上的刚摆好的奶茶杯,“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三杯了。”
“多喝点。”卡维把自己的奶茶也给了他,“多喝才能多尿,我需要拿你的尿液去做化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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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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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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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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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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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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