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近十台剖宫产零死亡率的骄人成绩,让卡维轻松超过了现有外科的极限。至少在单纯的剖宫产领域,卡维就是维也纳的绝对权威。
现在只是受限于消息的传播速度,卡维的名声仅限于维也纳周边。
不过随着时间慢慢推移,剖宫产的手术步骤和要点终将随着论文和书信邮递传扬海外。
既然是绝对的权威,有时候就需要不惜吝啬地给别人一些指导。伊格纳茨、瓦特曼、奥尔吉都接受过他的指导,现如今贝西姆和德内弗也不例外。
从個人性格来看,卡维不喜欢交际,只是外科医生这个职业天生是需要交际的。人际关系左右着手术团队的配合和工作效率,也左右着他在同僚中的口碑,是不可或缺的部分。
面前是一台看不到结果的新式妇科手术,看着恳切邀请自己的贝西姆,卡维还是想先拒绝一下,探探对方的态度:“市立总医院还有事儿要忙,况且妇科手术我也没做过,要不还是......”
“妇科手术也是在腹腔,我也只是希望你能给点参考意见。”
“那......”卡维看了看时间,“手术几点开场?”
“快了,下午一点。”
“那我就去看看。”卡维对自己的手术能力还是持谦虚谨慎的态度,“意见真谈不上,互相学习吧。”
贝西姆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能请到卡维,在过去的一个月里,能请得动他的也就只有瓦特曼父子了。奥尔吉的那台剖宫产也只是凑巧碰上罢了,如果真要上门去请,结果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
一来他是想让卡维指导一下妇科手术,或者说在手术过程中多给点建议。同时考虑到昨天奥尔吉的手术,贝西姆也想让卡维给自己和德内弗兜个底。
毕竟两人在妇科病房里的都是小手术,只需要针线做些缝补就行【1】,基本用不到乙醚,也从没进过手术剧场。有这样一位手法精湛的外科医生在场,贝西姆的心里也能踏实许多。
相比起来,此时在准备室中的德内弗,表现出的更多还是兴奋:“什么?卡维·海因斯医生也来了???”
“估计是来看昨天手术的那位产妇,然后问起了她之前做的妇科检查和治疗。”贝西姆把卡维送去手术剧场后,也早早进了准备室,“橡胶手套带了么?”
“带了,正泡在消毒液里。”德内弗指着角落里的水盆,“还有乙醚、麻醉面罩、消毒纱布、酒精......老师,你说输液瓶要不要用?”
“只是妇科手术,不是剖宫产,出血不多。”贝西姆刚说完就犹豫了,“算了,要不还是备上吧。”
“那也把柠檬酸钠准备好。”德内弗从箱子里掏出准备好的药瓶,然后又把自己的笔记从翻开的解剖图下抽了出来,找到了当时剖宫产手术的记录:“使用剂量是每L血液放入2.5g。”
贝西姆问道:“手术进入的位置还记得么?”
“记得,考虑子宫位置偏下,我们选用卡维医生一直主张的下腹部横切口。”德内弗看了眼严重子宫脱垂的解剖图【2】,又看向笔记,“应该没问题。”
“有没有考虑过膀胱?”
“嗯,膀胱需要好好避开,不能犯了和奥尔吉医生一样的错误。”德内弗确实做足了术前准备,笔记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要点,同时还把卡维的好几台剖宫产都看了一遍,“手术剧场的钱可不是白花的。”
贝西姆看着他面前桌子上摆放的各类解剖和手术图谱,回想过往,自己的学生确实足够努力。
他从橱柜里拿出一瓶红酒,将两个杯子倒满:“祝我们手术成功,让包括奥尔吉、卡维医生在内的所有人刮目相看,同时也能堵上那些说闲话的人的嘴。”
“放心老师,我有信心!”
......
德內弗的学习生涯确实不容易。
五年前从比利时留学来奥地利,因为没有当地中学毕业证书,也没通过维也纳大学入学考试,他不得不边工作赚钱,边花时间将奥地利的中学内容又重新修学了一遍。
等进入维也纳医学院后,他终于展现出了自己惊人的学习能力,五年后拿到了博士毕业证。
在毕业之前,他早早进了贝西姆所在的格雷兹医院当起了实习医生。比起还在做“学徒”的贝格特,他现在已经是格雷兹医院的正牌妇科医生。
如果不出意外,半年后他就能顺利进入妇科医学会,独自接诊所有病人。
“确实很有天分。”卡维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评价这位刚毕业的医生,“不过奥尔吉医生,我才刚进医学院学习,似乎没资格评价这位医学博士。”
“你不一样,你怎么能和他们比呢。”奥尔吉笑着说道,“你就算不进医学院也能工作。”
“那可未必,本科阶段的草药学和动物学还是挺难的。”卡维说道,“我得花费不少时间在这两门课上,对了,还有哲学,实在太麻烦了。”
“这都不是重点,医学院的重点在解剖、生理和病理,这三项听说你都免修了。”
“恩,都是梅道斯院长帮忙。”
“还不是你自己争取来的。”奥尔吉也在医学院教过书,很清楚考试流程,“本科毕业的要求不高,平时考核和考试都通过就行,你肯定没问题的。”
比起学业问题,卡维现在更担心的还是这台手术:“其实在我看来,德內弗医生能想到这台手术就已经相当出色了,没必要特地自己上台做一遍。很多手术都有各种各样的陷阱,不是想当然地觉得可以做就真的能去做的。”
奥尔吉也持相同的观点,不过他更在意的还是更为基础的东西:“我可没想那么多,妇科有没有必要使用手术来解决问题,自然由妇科医生来决定。我之所以不同意手术,只是因为妇科医生没资格上手术台。”
贝西姆不在身边,他的话说得很直白。
现代妇科也有许多手术,不存在外科医生包办所有手术的说法。但在19世纪,侵入性操作往往就是外科医生的工作,其他医生是不沾血的。
“我个人倒是觉得,如果手术确实可行,妇科医生上上手术台也没什么问题。”
奥尔吉显得很惊讶:“于公,他们没经受过专业训练,上手术台肯定会出问题的。于私,我本人就是外科医生,自然不希望别人抢走自己的饭碗。”
“我倒是觉得没什么,以后外科手术会越来越多,单个医生的精力有限,不可能把所有手术都攥在手里。”卡维说道,“如果把目光放长远些,想要外科发扬光大,包容很重要。”
“......卡维医生能这么想,真是好气魄啊。”
“想想将来医学发展到一定规模,我们能检查出越来越多的疾病,人类寿命大大提升,外科发展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卡维兴奋地说着21世纪医疗的现状,“医生不只有内科、外科、产科、妇科,还会因为各种系统分成更多的科室。”
“更多的科室?”奥尔吉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看看医学发展到如今,医学分科是必然的结果。我们对人体了解得越多,越需要专业向的医学人才,这种某一专业人才聚集在一起就形成了全新的科别......”www.xiumb.com
卡维的“猜想”太过超前,让奥尔吉有些难以消化。
正好这时,手术区的大门被人推开,贝西姆和德内弗推着病人进入了剧场。
格雷兹医院的手术剧场和湖畔剧院的不同,这儿不对外销售门票,手术只供医院内医生和医学院的学生们观看。如果病人身份特殊,再多花点钱,也可以拒绝这些观众。
既然场内都是自己人,那就省去了主持人,也省去了售票窗口。
缺点是少了剧院里的热闹氛围,优点则是手术过程中会更安静,观看者也更专业。
不过今天的手术很特别,正如奥尔吉所说,来这儿参观的医生都认为手术从提出到执行都显得太过随意,应该及时制止手术的进行。所以当贝西姆进入会场,就能听到他们在议论纷纷。
“病人是位53岁的中年妇人,已经生育了6位孩子,子宫出现了严重脱垂,根本无法正常生活。”贝西姆说道,“诸位肯定难以理解我们想要做这台手术的决心,因为你们根本不能体会子宫脱垂病人的痛苦。”
台上很快就有人出面反驳:“我们不是不理解病人的痛苦,只是对手术本身能否成功持怀疑态度。”
“在之前的讨论会上,我们就已经说明了观点,如果手术由奥尔吉医生提出并付诸实践,绝不会有人说闲话。可现在是由你们两位妇科医生操刀,这是不是太儿戏了。”
奥尔吉摇摇头:“我可没本事做,也没时间。”
这时一旁的德内弗站了出来,作为才刚从医学院毕业的年轻医生本不该多嘴。可看着自己老师被人数落实在有些气不过:
“我和贝西姆老师已经研习过了许多剖宫产手术,对于将子宫复位固定有自己独特的理解。我们做过大量尸体解剖,也在猪身上做过类似的手术,效果都不错。烦请诸位给予理解,至于支持,我们并不在乎。”
“不论你们如何反对,手术已经得到了院长的同意......”贝西姆没什么好多说的,“莪们开始吧。”
“按照卡维医生的手术术前准备工作流程,我们会在乙醚麻醉的同时进行腹部切口消毒。”德内弗边说,边拿起了酒精纱布,“反复擦拭腹部,让手术区域保持干净......”
虽然这些流程都是按照了卡维所说的流程在进行,甚至于手术切口也和他主张的剖宫产切口一样。
但德內弗所提倡的子宫脱垂修复术肯定不是现代意义上的盆腔功能重建,简单的阔韧带缩减或许能起到提拉子宫的作用,但在周围组织都无力的情况下这种提拉效果无法持久,在卡维看来手术注定要失败。
不过他还是忽略了一个关键因素,贝西姆和德内弗都没真正上过手术台。
即使乙醚麻醉成功,病人没有出现意外;手术切口也做得漂亮,少量的皮下组织出血无伤大雅。但两人并不真正了解腹腔解剖结构,就算把书本上的内容全背诵了下来,死尸和活人的肚子是完全两种东西。
在本就不算太明亮的油灯下,一片鲜红让两人根本分不清哪儿是附件哪儿是子宫。
“我们要寻找阔韧带,阔韧带......”
德内弗手里捏着鸦喙钳,想要找到自己心心念念要的阔韧带,然后进行切除以缩减它的长度。可他的手只能停在半空中,任凭脸颊上豆大的汗珠不停滚动,最后流到嘴角让他说出了一句话:“老师,阔韧带到底在哪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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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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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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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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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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