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维用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快速完成了摆烂流水账式汇报,看着说了全过程,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这种做法深深刺激了那些外科医生们的神经。

  就算是医学院里脾气最臭的解剖学教授,在面对那些麻烦学生的时候也没这么说话的。何况站在卡维面前的还是在手术剧场深耕那么多年的主任级医生,汇报的还是压台手术,怎么可以这么糊弄人?

  你倒是把细节说清楚啊!

  “完了?”

  “完了。”卡维两手一摊,“本来就不是什么拿得出手的手术,实在是瓦特曼院长抬爱才把我放到了这个位置。大家如果有问题就问,没问题就散了吧,我看大家忙了一天也挺累的。”

  这么一说,搞得台下那些医生非常郁闷。

  要是放在从前,高高在上的他们哪能忍受这样的屈辱,如果场内有年轻人如此胡闹肯定会惹来巨大的非议。轻则被喷下演讲台,重则直接轰出学院会场。

  其实一开始他们就是这么打算的。

  一个平平无奇的伐木工,偶然机会下进了市立总医院工作,又在伊格纳茨的提点中机缘巧合地做成了一两台手术。

  小市民会在看完报道之后称他为百年一遇的外科天才,年轻的外科医生们也许会羡慕他的手术天赋,但已经有了些许成就的主任级医生们的感觉就不同了。

  作为前浪的他们虽然也会羡慕后浪,可这后浪来的也太猛了都快成巨浪了,或许还没到沙滩就能把他们吞个干净。

  因此,羡慕很快就转变为了嫉妒。

  有些是嫉妒卡维完成了复杂的手术,而有些则要更神学一些,嫉妒他深受天主的照顾。

  当然这两台手术都是客观存在的,过程近乎完美,作为资深外科医生们没可能错过。但他们的目的并不纯粹,除了学习一些细节处理之外,肯定还夹带了一些质疑的眼光。

  只可惜卡维刚才拿出的贵族证明悄悄埋下了种子,潜移默化下把他们的这种想法全压在了心底......

  外科学院的例会不是喝酒吃席,同僚之间聊天说笑,而是在于交流和学习。早上那些新风向也就看个新鲜,真正吸引他们的还是下午的手术汇报。

  汇报的前半段干货不多,许多医生都是选择性无视,因为那些手术他们平时也在做,无非就是成功率和术后恢复的问题,不受他们掌控。后半段就不同了,都是他们很少会去碰的大手术,技术难度直接上了好几节台阶。

  比如鼻成形+下颌骨切除就不是人人能做敢做的,就算真做了也没有那么成功的案例。剖宫产按卡维的说法需要依靠缩宫素,阑尾更是靠寻找时的一点点运气。

  这些手术的技术门槛很高,成功率非常低,但至少操作流程他们是知道的,有些还上手做过,只是成功率和胆子不够而已。

  相对的,最后这一台现场快速止血缝合对他们来说就真的是盲区了,别说做,就连看都没看过。

  那几个去过前线做过军医的,战时也就是待在后方战地医院做手术。前线和后方差得太远,靠战地马车送回来时间肯定来不及。遇到严重的四肢外伤,他们就得当场截肢,脖子外伤半路就没了。

  而城市更麻烦,没有急救系统,街道巷口错综复杂,不管大小马路早晚都是高峰期,堵车也是常态。

  外部条件如此,严重外伤只能在现场等死,医生也就没了练手的机会。

  有不少人甚至都没见过颈静脉破裂的病人,更不知道该怎么在血流光之前控制住切口,快速做缝合。而脖子出现血肿后的环甲膜穿刺,对他们来说更是天方夜谭。

  提问都是建立在完整汇报的基础上做查漏补缺,现在卡维摆明就是不想好好讲,丢个答案,连思路也不给让学生们自己去琢磨。

  他们无从问起,想来想去还是得从头还原整个场景才行。既然是临场做的急救,那就得有些临场的感觉才行:“能不能描述一下李本先生当时的基本情况?”

  “恩......满地都是血,人身上也是血,恕我词穷不太好描述。”卡维想了想,还是说道,“如果硬要做比较的话,就和身上摆了几十条水蛭一起吸血时一个样子脸色煞白。”

  “失血过多?”

  这个年代医生正在为血液多少发愁,多了自然要用放血疗法,但少了又不行。几十条水蛭一起用餐显然是不行的,可想而知当时的李本失血有多么夸张。

  在历史上就有很多人尝试过止血,从最早的体表的物理压迫到后来变为大面积烙铁沸油,再到现在重回物理压迫的怀抱,缝线能做到更精确更细致。

  其实就在不远的未来,当电气设备进入医疗,类似烙铁这样的止血方式又会重新回到外科医生的手中。只不过比起中世纪,现代的电刀也能做到更精确更细致,甚至还能替代掉一部分手术刀的功能。

  但四液学说一直都有一个盲点,从来就只有放血,却没有输血。

  如果医生真的判定了病人血液不足,也只能靠调配好的草药慢慢补血,更直接的输血一直都是个难题。【1】

  卡维现在也没办法做输血,能做的就是在短时间内止住出血,降低死亡风险,而这正是台下那些医生最想听的:“卡维医生,在面对这样一位伤员时,到处是伤口,到处都在出血,你是如何做判断的?”

  “因为颈部切口很长,出血最多,考虑到颈动脉,我肯定优先查看颈部伤口。当然在查看之前,我还得看看大腿的伤口有没有伤及股动脉。这两处肯定要比手臂来得重要,需要优先处理。”

  卡维简单的两句话,在他们听来就和天书一样:“这......这怎么查看?”

  “当然翻开了查啊。”

  “颈部出血非常严重,一旦翻开那还止得住么?”

  经历过剖宫产的医生都知道这种出血有多猛,子宫是大范围不停往外渗,而静脉本身就和破了的水管子一样咕嘟咕嘟往外流。他们对止血的观念还停留在被动观察和大范围压迫,对于精细化的缝合结扎并不熟。

  “不翻开怎么知道破的是动脉还是静脉,不翻开怎么知道具体伤到了什么地方,不翻开怎么做止血?”卡维一连三问,问得台下哑口无言,“这里面就是一个速度的问题,翻开一旦看到出血严重,需要立刻寻找出血点。”

  “然后呢?”

  “上下都用鸦喙钳夹闭住血管,截断血流。”

  “......能不能再说具体一些?”

  卡维有些无奈:“已经很具体了。”

  “卡维医生,你或许误会了。我们无法理解的是,你是如何只靠一盏烛灯,在一片溢满了鲜血的脖子伤口处找到出血点的。要知道伤口虽然有十公分,但并不算太长,你当时可就只有一个人。”

  “太匪夷所思了。”

  “虽然不太礼貌,但我还是得怀疑病例的真实性。”

  听了这番话,卡维总算“跟”上了他们的思路:“哦,你们问的是这个,我让李本先生自己拉的勾。”

  说完他就模仿李本当时的动作,做了一个两面开弓的模样:“他帮忙拉的勾,暴露出足够的视野,我嘴里叼着蜡烛就能提供亮光。接下去只需要用手指堵住血管缺口,吸干血液后鸦喙钳再跟上,就能止住出血。”

  “原来如此。”

  “这大概就是年轻人的临场反应吧。”

  “太神奇了,有种让我梦回十多年前还没有乙醚的时代......”

  “病人就在医院躺着,当时的情况也都在警察局备案,如果诸位不信可以去查。”卡维也累了,懒得再和他们扯这些手术之外的东西,“还是那句话,信不信随你们,我已经无所谓了。”

  “我们只是觉得不可思议,因为我们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操作。”

  在卡维眼里,大血管止血只是外急手术的基本功,因为车祸外伤经常会遇到这种情况,如果连大血管止血都做不好起码有一半外急伤员得死在清创室里。

  但这个基本功到了19世纪却是打翻所有人思路的全新技术。

  技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会的,想要熟练掌握需要先记住详细的颈部解剖,然后再靠大量颈部外伤病人慢慢实践。当手指熟悉了皮肤肌肉的触感,血液流淌时的感觉就会变得越来越明显。

  这对他们来说确实超纲了。

  为了平息议论,也为了给自己降降热度,保持低调,卡维不得不在胸口画了个十字,然后把止血的功劳分了一半给上帝。

  “或许真是天主保佑在那时赐予了我一双能够救人的巧手,反正止血的整个过程就是这样。等我找到了破口,发现血凝块已经把缺口堵住以后,我也没再做血管缝合,,,,,,”

  说到这儿,卡维忽然想起了环甲膜穿刺:“哦,对了,因为颈部压迫止血的缘故,李本先生的脖子周围产生了严重的血肿。肿胀反向内侧压迫了气管,造成呼吸困难。我为了方便急救,就先做了一个类似气切的小手术,重新开放了气道。”

  众人只知道这是一台复杂刀伤止血缝合,再加上拉斯洛的气切,可没想过在当时的凶案现场竟然还有气切。

  “你说气切是小手术?”

  “气切本身难度不算小。”卡维考虑到时代因素做了调整,解释道,“因为止血时间有限,我只是用针头在李本先生的脖子上开了个洞而已。”

  “气切还能用开洞?”

  “开洞有用?”

  “开在哪里?”

  “气管上方的环甲膜。”卡维摸着自己的脖子,“这儿。”

  “这里也能做气切?”

  “能,但有一定的危险性,必须要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能使用。”卡维索性把拉斯洛的气切手术放在一起说,“比如拉斯洛先生当时的喉部水肿,就可以做环甲膜穿刺。因为切入速度够快,恢复也快,缺点就是不能长久。”

  诡异的止血之后又是从没听说过的环甲膜穿刺,这一切在卡维的轻描淡写之下显得特别简单,以至于让那些自视甚高的外科医生们有种进入了魔幻世界的错觉。wWW.ΧìǔΜЬ.CǒΜ

  ......

  例会直到傍晚六点才正式结束。

  卡维第一次参会获益几乎为0,倒是和好几位医生结下了梁子,为此他不得不立刻去了院长办公室,想瓦特曼讨要那张入学介绍信:“院长,该说的我都说了,信......信送出去了么?”

  “你可真够好学的,老想着这件事。”瓦特曼白了他一眼,说道,“早就交给邮递员了。”

  “那就好。”

  卡维心里一块大石落地,有了瓦特曼的介绍信,再加上自己现在的成就,入学没有难度:“瓦特曼院长,你是不是和英国的李斯特医生特别熟悉?”

  瓦特曼抬头看了看他:“也不算特别熟悉,怎么了?”

  “能给我一下他的地址么。”

  “你要他的地址干嘛?”

  “我想给他写封信,和石炭酸有关的信。”

  “地址......具体地址我也没有,要不你直接送信去他的医院吧。”瓦特曼用手写了一个具体的地址,“......是一所伦敦的医院,对了,你会英语么?”

  “会,我对英国的两家医疗杂志非常感兴趣。一本是BMJ英国医学期刊,另一本是Lancet柳叶刀,所以粗略学过一些。”

  瓦特曼皱了皱眉头:“英国医学期刊?你完全可以把手术记录发表在奥地利的医学期刊上嘛。”

  卡维摇摇头:“看看今天的例会吧,发出去恐怕会引来不少指责声。”

  “唉,一帮老顽固。”瓦特曼也是没办法,苦笑着说道,“是不是对他的石炭酸感兴趣了?那可比你的酒精便宜多了。”

  “石炭酸确实要便宜许多。”卡维先肯定了李斯特的这种消毒方法,但马上话锋一转,说道,“但我觉得石炭酸还是有不少隐患,有不少报道声称它有毒性,如果想要长期用于临床需要改用更安全的消毒剂。”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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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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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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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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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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