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者叫家庭主妇,后者则被称为“女佣”。
为了把女性关在家里,全由男性组成的“科学家”们还将女性因感性所带来的过度情感表达,归入进了精神疾病的范畴。
因为按照“科学”的方法确实能证明,不论是过重的体力劳动,还是繁复的知识研究,都能刺激到女性们的“脆弱”神经,引发歇斯底里症。
现在看来很荒谬,但在当时则是所有男性争相维护的铁则。
就和她的丈夫伊格纳茨一样,艾莉娜不是位甘于现状的普通女人,她在整个奥地利都算是个例外。
这个例外同样要具备好几个条件。
贵族的身份和殷实的家财让她从小就受到了良好的贵族教育;独生女的身份让她得到了全家尤其是父亲的宠爱;要强的性格又让她摒弃了原先贵族小姐培养的花瓶路线,改而走上了强人精英的道路。
虽然没办法读大学,但父亲请来的家教们使她精通了拉丁文、希腊文、各家文史典籍、歌剧、绘画欣赏、骑术、经济学和最新潮的人事管理。(1)
而教授拉丁文的就是当时还在医学院就读的伊格纳茨。(2)
门当户对使得两人的爱情平稳过度到了婚姻阶段,中间所起的波澜也都是些小事。
嫁给伊格纳茨后,艾莉娜一度想要给自己找个合适的工作,但最后都失败了。直到她父亲往市里总医院里投了大量资金后,她才靠着自己的学识,顺理成章地成为了这儿的副院长。
艾莉娜的前半生,学习、爱情、工作,无不在突破这个时代强加给女性的桎梏。
但这么一位处处都走在历史前沿的人物,在看到新晋医院职工名单的时候,还是表现出了更为保守的一面。“卡维·海因斯......是谁?”
“哦,是我新招的学徒助手。
伊格纳茨正坐在办公室里翻看着新一期的《柳叶刀》,见妻子问起了卡维,便抬头看了眼挂钟上的时间:“现在是8点......他应该快来医院报道了。”
“昨天你还不肯收人,怎么现在突然把人数又往上加了一个?”
“那三个都是你强塞给我的。”
“他们都是医学院最优秀的毕业生,对外科也有极大的热情!”
艾莉娜想要再重复一遍自己的观点,但伊格纳茨早就听烦了,摇头说道:“行了行了,我都明白,我昨天不就已经同意你的要求,收下他们了么。”
“那你为什么又多收了一个?”
“昨天你还说我收的少,怎么今天我多收了一个你还不满意了?”
“我只是觉得奇怪而已。”
同床共枕的丈夫又一次站在了她的对立面:“他符合我对外科学徒助手的要求,所以我把他招了进来,仅此而已。”
“好吧,只要你满意一切都好说。”于公于私艾莉娜都乐于见到医院外科发展壮大,没有再往下细问,“但还是老样子,你得把他的个人简历给填了。这些人事档案可以解决不少麻烦,我们当初在会议上提过的。”
“简历?”
伊格纳茨本以为把卡维拉进医院只需要走个过场,倒是把这茬给忘了。
他放下了刚买的医学杂志,转而拿起桌上的咖啡,移到嘴边吹了两口热气,淡淡地回了一句:“他来得急,还没空写这种东西,而且你也知道我不太喜欢做这种文书工作。”ωωω.χΙυΜЬ.Cǒm
艾莉娜丝毫没察觉到事情的复杂性。
想到对方是自己的丈夫,每天都要面对病人的生死,压力巨大,像简历书写这些琐事事儿她这个妻子完全可以代劳。所以艾莉娜很快就调整了心态,从旁抽出一张白纸,说道:
“没关系,我来写......他现在几岁?”
伊格纳茨嘴里满是咖啡的香味,但脑袋里却是一片空白,回想起昨晚那顿晚餐,总有种特别割裂的感觉:“大概20出头吧。”
“大概?”艾莉娜皱起了眉头,“我要具体数字。”
“他是个孤儿,连自己生日都不知道,哪儿还知道自己几岁。”
这是个不错的理由,艾莉娜无从反驳,只能继续问道:“那是哪所大学毕业的?Vienna大学?还是格拉茨理工大学?”
伊格纳茨知道自己躲不过,心一横,直接答道:“他没读过大学。”
“没读过?”艾莉娜总算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放下了手中的纸笔,“那中学呢?”
伊格纳茨摇摇头,然后遣词造句,希望将卡维的身份说得尽量委婉一些:“他之前受聘于皇家林业局,是个工作勤勉的优秀园丁。”
艾莉娜叹了口气,就和园丁修剪树枝一样给这个答案做了些修改:“就是个砍树的?”
“用通俗的话来说......也没错。”
“我对医学的了解不深,对外科工作的认识也流于表面。”艾莉娜叹了口气,“伊格纳茨教授,我想请问,砍树和砍腿是一回事儿么?”
“当然不是!”
“那为什么要聘用他?”
“没有那么高大上,他只是单纯的雇佣工而已,就和工厂工人一样。”伊格纳茨和她玩起了文字游戏。
“那他是在外科病房工作么?”
“当然。”
艾莉娜找到了反驳点:“‘外科也是医学,外科医生也是医生!’当初这句话是谁和我说的?”
“我说的。”
“那‘医生就该进医学院好好学习深造’呢?”
“也是我。”
“前几天你观点混乱也就算了,没想到今天你已经是语无伦次了。所以说,你为什么要让一个连中学都没上过的伐木工进来当学徒?”
艾莉娜越想越觉得有点奇怪:“而且当初医院要废除医学学徒制的时候,你也是投了赞成票的。”
伊格纳茨喝着刚泡好的咖啡,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好理由,只能竭力辩解道:
“卡维现在不是医生,只是我手下的一个助手而已。从他对解剖学的了解,就算不进医学院学习也能参与外科手术的工作,而且我也没说他以后没机会进医学院深造。”
“他会用手术刀?会用骨锯?会在你标记好的血管上用你所希望的力气大小做血管压迫?”
“这个么......”伊格纳茨的脸上渐渐显现出了不自信,“这些我都会教他,那些所谓正统医学院毕业的学生,在刚来医院的前几个月也做不了这些。”
夫妻两人的交锋终于告一段落,用工分歧在反复的交手中趋于平衡。短暂休息后,下一波交锋的焦点则从卡维迅速滑向了伊格纳茨。
“你昨晚一夜没回家,去哪儿了?”
艾莉娜的提问没有前兆,也没有过渡,就像暗处突施的冷箭让伊格纳茨心里咯噔了一下:“去哪儿?我一直待在医院里,解剖室的石床至今还摆着一具死猪尸体呢。”
“是么?”艾莉娜越发觉得事情蹊跷,“我看你那么糊涂,还以为你去喝酒了。”
“喝酒?不会!我怎么可能去喝酒......”
伊格纳茨的辩解过分简单,且毫无说服力,艾莉娜见状也没多说什么,而是慢慢走到了他的跟前,仔细闻了闻:“你身上怎么会有股淡淡的白葡萄酒气味?。”
“不不,那应该是浸泡尸体用的威士忌才对。”伊格纳茨继续为自己开脱,“我傍晚去警局找了穆齐尔,希望能搞点尸体,可惜没成功。”
作为一名合格的贵族大小姐,艾莉娜精通茶艺和品酒。
奥地利白葡萄酒远近闻名,她怎么可能弄错两种酒的气味。
但考虑到伊格纳茨接下来还有手术,她默默按下了这件心事,没往下深问:“你要的手摇吸引器已经搞定了,一周后就会从柏林送来,德国的最新款。”
“真的?”
“花了医院不少钱,所以这多出来的第四个人的工钱该怎么算?”
艾莉娜的手指点中了“卡维·海因斯”的名字:“我个人建议一个月支付他7克朗就够了,如果出现严重错误或者迟到早退,还需要另行扣除工钱。”
伊格纳茨没想到自己老婆那么狠心,刚来的新手护士一个月都能赚取15克朗,卡维竟然连一半都没有。要是让她知道自己昨晚上请客吃了多少钱,那还得了。
“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你应该知道医院有多困难,我也是在缩减成本,并没有其他意思。”
眼见自己理亏,又没有太多讨论的余地,伊格纳茨选择避其锋芒:“如果他后续工作不错,是不是可以增加一些工钱?”
“那是自然。”
“行吧,就7克朗。”
......
伊格纳茨的办公室在医院行政主楼的三楼,而之前说好先去办公室报道的卡维却先行去了隔壁的病房。
如果说把WHO在非洲大草原上建立的临时医疗站比作一家医院的病房,那这里所谓的病房就只能被称为菜市场。
房间里挤满了床位,家属和护士们互相交流的声音不绝于耳,地上到处充斥着日常生活遗留下的食物残渣和垃圾。
空气传播霍乱的论调依然盛行,紧闭的窗户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腐臭气味。那些肉眼无法看见的细菌们,正在所有人眼皮底下,踩踏在病人的伤口上肆意狂欢。
卡维难以相信一百多年前的病房会是这个模样,医院病房恐怕比外科手术更需要改革。
这时一名年轻的护士向他跑了过来:“有什么可以帮到你么?”
“请问这儿是外科病房么?”
“对。”护士继续问道,“你找谁?”
卡维摇摇头:“我不是来找人的,我是医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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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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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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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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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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