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当中的气氛开始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怎么会这样?”南宫适心中颇为诧异。
每当自己以为,姬旦身形颤抖脚步虚浮,几欲快要摔倒在地之时。
这小子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重新生出一股力量,将自己的劣势重新扳回。
南宫适感觉自己就像是赌场当中,占据天时地利的做东庄家,而这姬旦不过就是那输到快要倾家荡产的赌徒。
每当自己感觉就要在下一局绝杀这面前再无反抗能力的姬旦。
可他总能在这最关键的时候,掏出一张底牌勉强续命。
这让成竹在胸的南宫适心生诧异之时,也勾起些许兴趣。
用这无所谓的反抗,去延缓你注定的失败,去拖延你既定的结局。
可我倒是想要看看,你还有几张底牌能掏的出来!
————
半个时辰三刻钟!
整整一个时辰!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放亮。
浑身散发着耀眼光芒的三足金乌,宛如神话传说当中,可以脱胎换骨涅槃重生的凤凰一般,在经历过黑夜漫长的折磨之后,沐浴着归墟清冷的海水,飞出地平线,俯瞰着大地的芸芸众生。
“我这是见了鬼了!?”
若不是朝阳映在姬旦身上,有那淡薄的投影。
南宫适甚至都要确信,自己这个荒唐的想法!
占据天时地利的庄家,脸上笑容不复存在。
没有赌局行至中途,那般风轻云淡,一切尽在掌握当中的自信!
甚至,他隐隐有一股难以置信的猜测。
这个已经被逼到山穷水尽的小子,要凭借这最后一把,反败为胜!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哪怕是训练有素的老兵,事先经过热身,将各项机能调整到最佳状态,至今也没有一人能够挑战成功,这一个半时辰的大关!
惊讶到忘记给南宫适捏肩捶背的小丫鬟,看向姬旦那股眼神,由先前的可怜悲悯,变成了现在的震惊和敬佩。
那化一汪春水的心肝儿,早就播下了崇拜与爱慕的种子,在此刻终于破土而出生根发芽,转瞬间便生长的郁郁葱葱!
合在胸前的柔荑紧紧攥在一起指尖泛白,脸色绯红的她,心中默默道:“公子,我,我······”
只可惜心中的这股念头,才吐露了一小半儿,却羞赧的再也说不下去。
————
一个时辰一刻钟!
一个时辰两刻钟!
神情疲惫心力憔悴到极点的姬旦,身体不由自主的再次开始颤抖起来。
膝盖的刺痛已经逐渐蔓延到小腿,脚踝,乃至整张脚背之上。
脚趾紧扣,脚背拱起,好似吸盘一般,拼尽全力吸附在大地之上的双脚,似乎也用光了最后一丝力量!
与此同时,那股好逸恶劳,畏惧怯懦之意,再次不怀好意的在心底响起。
丢弃了以往谆谆善诱的蛊惑,极尽刻薄刁钻,直接撕破面皮揭开伤疤!
“省省吧,你怕是忘了你上辈子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我呸,这辈子还真就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你是比别人多一条腿,还是比别人多一个脑袋?”
“还真以为自己能够完成南宫适交给你,这样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
而南宫适则死死地叮嘱面前这个一直让他嗤之以鼻的花花公子,病秧子!
他明明早已是强弩之末,却为何还在用命坚持?
从汤婆子匀到杯中的普洱已经彻底变凉,捧着那凉茶送到嘴边,却迟迟没有动作!
在这清凉的早晨,一滴滴冷汗顺着南宫适脖颈发梢悄悄流下,单薄的便服隐约可见后背斑斑汗迹。
可他久经沙场心理素质何其强大?
终不似那天真烂漫的的少男少女,恨不得将所有喜怒哀乐都刻在自己脸上。
只见他缓缓放下手中茶杯,右手那坚硬凸起的关节轻轻叩击长椅扶手。
咚!
咚!
咚!
一下接着一下,仿佛就是那沙场之上,雄厚壮阔凄厉慷慨的鼓点,正在为姬旦默默加油!
此时,虚弱到了极点,仿佛只需一口气便可吹散倒地的姬旦,心中喃喃自语道。
“我不需要谁对我要走的路指指点点,去评论正确与否!”
“和上辈子一样,脱下这身衣服,我也只是芸芸众生当中最普通的那个人!”
“但不同于上辈子的是,如今的我,还想再继续坚持坚持!”
————
一个时辰两刻钟!
一个时辰三刻钟!
整整一个半时辰!
丹田当中传递而来的刺痛感,冲破姬旦已经逐渐僵化的思维和空洞的脑海。
就好似一根尖锐的钢针,戳破姬旦虚张声势的气球!
眼神已经开始模糊!
掌缝中的鲜血早已粘手凝固。
嘴角上的鲜血已经干涸结痂!
我,只能到这里了吗?
僵硬的全身开始剧烈颤抖起来,搭在胳膊上边的木盆此起彼伏,就如同小丫鬟与南宫适最真实的心境!
我真的好不甘心!
我还想再继续坚持下去!
小丫鬟双眼泛红,凝起一层薄雾。
我要不要告诉公子,时间其实已经到了?
可低头看向犹如雕塑一般,不动分毫的南宫适,却只能按捺住心底震颤!
从丹田蔓延到全身的刺痛,熟悉的黑暗再次如潮水一般将自己紧紧包裹其中。
急促沉闷的心跳逐渐消失,紊乱沉重的呼吸逐渐停止!
自己再也感觉不到任何冰凉清冷的晨风!
自己再也沐浴不到丝毫和煦温暖的阳光!
眼前逐渐泛起滚滚浪潮,就好似掉在宣纸上的一滴墨汁,瞬间扩散占据整片空白!
就在陷入昏厥之前的一瞬间。
姬旦勉强提起最后一丝精气神,仿佛遇到了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
怀着狂热、悲愤、不甘还有那嗜血的冲动,凝聚在一点,死死盯向南宫适手中茶杯。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还在坚持!”
“可是,除了坚持以外,我已经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了!”m.χIùmЬ.CǒM
目光如刀似剑,犹如实质一般,划过南宫适坚韧的皮肤。
瞬间,粗糙的食指之上浮现一道细微的伤口,继而有点点血珠涌出。
南宫适只觉手指一凉,继而轻微的刺痛感袭来。
狐疑他的放下手中茶杯。
杯身之上那密密麻麻的裂纹,就好似蛛网一般遍布其上。
咚的一声,木盆掉在地上。
啪的一下,茶杯直接碎成粉末。
整整一个半时辰零一刻钟!
姬旦已经超额完成了,这个根本就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小丫鬟泪眼朦胧,低声啜泣起来。
公子,何苦这样逼迫自己,其实您已经很优秀了!
南宫适搀扶起昏死过去的姬旦。
原先那双犹如猎豹般冰冷无情,令人窒息的眼眸,也在此刻也变得柔和起来。
他觉得,自己已经开始看不懂眼前这个,曾恨到牙根痒痒的小子!
四公子。
你到底,秉承了一股什么样的信念!
才能一直坚持到了现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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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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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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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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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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