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声几名丫鬟瑟瑟缩缩皆是不敢上前,这一个多月以来,自家老爷的脾气是越来越差,已经借故重罚过府中好几个家奴仆从,一个个生怕自己小心惹怒苏护触及霉头,两臂颤抖间,只听那托盘之上的玉罩磕碰汤匙碗筷叮咚作响。
“怕什么?”虽已过不惑之年,但保养极好的苏夫人圆润的脸庞之上不见半分时光车轮倾轧留下的痕迹,举手投足之间无一不再释放成熟女人的魅力,与养尊处优带来雍容华贵。
推开房门,果不其然丈夫苏护正与麾下几名得力将领正在推演沙盘,观其局势走向苏夫人会心一笑。
约莫是自己丈夫扮演围城军队一方,将领顶替苏护角色的麾下将领,给杀得落花流水惨败破城,这才引得前者呵斥责备大动肝火。
见苏夫人进入书房,几名面红耳赤的将领连忙拱手问安。
苏夫人一一回礼,看了眼那脸快拉倒脚尖的丈夫,又看向身边几位将领,出言宽慰道:“现如今,冀州正值多事之秋,需要诸位鼎力协助,方才博得一线生机,侯爷为此心急如焚言语之间多有不妥,诸位大人切勿为此心生芥蒂,妾身在这里代替我家老爷,向大家赔罪了!”
说完就要自降身份弯腰屈膝施万福礼节,几名将领忙上前将苏夫人搀起,口中连连推辞,皆表示理解当下局势,毕竟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举,都在情理之中。
“几位大人心胸宽广高瞻远瞩,实乃我冀州幸事!”苏夫人起身笑意盈盈道:“几位大人从早上开始,与我家老爷推演沙盘已经深夜,怕是府中家眷多有挂念,不如就此散去,明日再议如何?”
几名将领纷纷看向苏护,只见后者不耐烦的摆摆手道:“滚滚滚,快给我滚!”
几名将领如获大赦,纷纷飞也似的逃离书房。
收拾完沙盘,丫鬟们将热了又凉,凉了又热的晚宴放到桌上,苏夫人面对神色疲惫不堪的苏护说道:“推演沙盘一事最为费心费力,老爷您又是一整天时间滴水未进,现在整个冀州都仰仗与你,还望老爷以大局未定保重身体。”
苏护瘫软在椅子上边,下巴之上那簇渐渐花白的胡子抖动几下:“现如今的局势,我哪还有心思能吃的下饭?”
苏夫人屏退身边丫鬟,取过一张椅子坐在苏护身边低声问道:“敢问老爷,今日召集到书房当中推演沙盘的心腹将领,他们本事如何?”
苏护不明就里,只能回答道:“他们一个个带兵打仗的本事自然不弱,只是欠缺几场真正的大战,去培养他们对整个大局的掌控能力,和在战场之上瞬息万变的战机的把握能力。”
苏夫人点了点头又问道:“老爷与诸位大人合力推演沙盘,请问沙盘之上的冀州能守多长时间。”
“从一开始的四个多月到目前为止将近大半年的光景,已经是他们的极限。”苏护一咬牙道:“可是这还不够!”
“他们想的是如何将冀州打造成一座铁城池,就像是乌龟的甲壳,想的是被动挨打,自然是越厚越好。”
听出苏护言语之间的不满,苏夫人问道:“那老爷想的是?”
“我想要的是为冀州子民谋求一条生路,最不济也要为你们母子三人杀出一条血路,然后天大地大何处不能栖身?”
苏夫人闻言摇了摇头,握住苏护手指:“天大地大何以为家?你在哪里,妾身的家就在哪里!”
“可是如今的局势,你也看到了······”
苏夫人站起身来走到苏护后背:“其实在我眼里,这场仗根本就不用打,因为根本就打不赢,在如何推演都只是困兽之斗,做无谓的反抗与牺牲罢了,这件事几位大人格外清楚,老爷您自然也是心知肚明。”
“那你说该怎么办?”刚刚安抚住的苏护情绪,又开始逐渐激动起来:“那我就乖乖任人宰割,将自己女儿献出去求得平安?保住我冀州侯的位置?”
“我这个当爹的,连自己女儿都不能护得周全,我又有何脸面面对冀州百姓?”
苏夫人二指捻住后者一根白发轻轻一揪:“老说我们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其实在我看来,有时候你们男人的眼光也未必能看的有多长远。”
苏夫人语调一转:“不过这事说来也怪我没有及早告知老爷。”
“毕竟女孩子家家的长大了,心中也有了自己藏起来不愿见人的小秘密,自然也不会告诉自己那只会每天板起脸来凶巴巴的爹了!”
“凶巴巴的?不会吧!”闻言苏护从椅子上边站起身来,取过一面镜子,挤出一个比苦还难看的脸来:“我每天见到她,恨不得把嘴角都咧到耳朵根后边去啊!”
苏夫人噗嗤一笑,将苏护重新按回到椅子上边:“还记得十年前当今王上刚刚继位的时候,我们一家四人前去朝歌礼贺的情形吗?”
“当然记得啊,不然也不会有后来······”
“当时咱家那丫头心底就已经藏了一个人!”苏夫人笑道:“还记得她脖子上挂的那串长命锁吗?你问了好几次,都问不出来是谁给她的。”
“对对对,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回事!”恍然大悟的苏护,神色变换极其之快,话还未说完就已经是满脸震怒:“这到底是谁家的混小子敢勾引我家闺女,信不信我这就上门把他腿给打折咯啊!”
可当苏夫人附在他耳边轻轻说出一个人名的时候,顿时这苏护喜笑颜开。
“我就说咱家闺女眼光随我,看人看的真准,这简直就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啊!”
可很快苏护又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如果这事能成,我们两家走的如此之近,难道不会引得崇侯氏族和当今王上的猜疑?”
苏夫人轻推一把苏护肩膀:“拿出一个月前头脑发热,就敢公然造反的底气出来啊!”
“再者说,我们两家强强联手,就算是当今王上想要动我们苏家,那也得掂量掂量这后果不是?”
苏护翻转胳膊,将妻子手臂按在自己肩膀上边:“那按照你的意思来看?”
苏夫人从袖中掏出一封已经书信,拆开一看,里边信纸皱皱巴巴,想必已经被自己女儿多次翻阅。
书信内容约定,明年开春草长莺飞,正值苏妲己年满十八就来上门提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高头大马明媒正娶。
苏护嘟囔几句:“现在的这些小年轻路子真狂野,说的情话连我这个饱尝人情世故的老男人,都有些春心荡漾。”
苏夫人面色绯红:“哪像你当年恨不得将刀架在我爹脖子上说要娶我。”Χiυmъ.cοΜ
苏护连连咳嗽:“打住打住!”
这事只有一些上了年纪的同龄人知道,这么多年严格管控,也不知道有没有传进自己儿子的耳朵里边。
当年自己化名参军,偶然结识现在的夫人,亲自上门提亲,结果岳父不愿,这才有了这桩刀架脖子上的“美谈”。
一时间成了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经典谈资。
每每谈论此事,男人无不竖起大拇指赞叹一句:真爷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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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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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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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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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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