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一堆书里抽出那个自己用来写日记的本子。
不知道哪个哲学家说过,你想要隐藏一滴水,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它放到海里去。
沈括这间房里的书自然说不上是浩如烟海,但是沈爷爷爱钻研,也有着一大柜子的书,而且大多是一些一看就知道是地摊上买的的那种玄学黄历书,还有就是一些什么《荒野求生十八天》《假如末日来临》《亚特兰蒂斯之心》诸如此类的书,非常让人没有翻的欲望——他相信靳劭也没有。
沈括的日记本外壳看起来就是一本破黄历,买的时候就是因为觉得好玩,觉得要是放到他爷爷的书架上别人一定找不到。果然,靳劭肯定没有一本一本地翻——哦,也是,他都是晚上来的,也没有机会看。
沈括在本子上写下“植物”和“僵尸”四个大字,然后各画了个圈思考起来。
蜡烛在初冬的木桌上“噼噼啪啪”地燃烧着,沈括很快便意识到他可能想一夜都想不出什么办法来,而他的蜡烛存货已经没那么充裕——只有四百多支了。
沈括懊恼地拍了一下脑袋,把蜡烛吹灭了,然后回到了床上。
躺在床上,他脑袋里面却还回忆起自己在本子上写下的那四个大字。
植物阵营和……僵尸阵营。
他不得不帮助植物阵营,却也不希望僵尸阵营输。
最好有什么办法能帮助僵尸阵营也厉害起来才好,最好是让他们的杀伤力也变高,然后防御力减弱,这样对沈括来说就是皆大欢喜。
然而沈括根本没办法联系上僵尸那边的人,而且他也不确定,那边的僵尸是否会和这边的植物一样,肯给他解释自己的时间。槐树将军说僵尸们都是脾气暴躁的家伙,极为仇视外来人。要是僵尸们根本不给他机会,上来就把他杀了怎么办?
虽然他是可以随时回到这个空间,但是他可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反应的过来。比如对方要是偷袭的话。
他更大的顾虑是,僵尸是不是吃人啊?
要是僵尸吃人,或者咬人,他可不是一只肥嫩嫩小肥羊自投罗网?他肯定打不过的。
所以,接触也接触不到,接触到了还怕对方暴起杀人,就算达成了合作,也担心对方狡兔死走狗烹——僵尸们要是翻脸,那不得是一口烂牙龇过来就是一口啊。
沈括恶寒地想了想,只能先放弃这个想法。
那……还是想办法削弱植物这边吧。
首先,他不能再给出稻谷兵这种能让植物兵的战力翻倍的植物了。稻谷是食物上的刚需,而且已经给出去了收也收不回来了。所以以后给对方设计植物的时候必须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必须设计威力没那么大的。
但是又怕大祭司那里不买账。威力不大,人家干嘛要用你的。
唉!沈括躺在床上,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还是想想怎么私底下搞破坏吧。
做僵尸帝国派入植物王国的内奸。
战斗吧!内奸沈括!
沈括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夜,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他在早晨四点猛地醒来,下意识想要偷偷摸下楼,去院子里放食物。
等开了门,他才突然想到,自己都把这件事告诉靳劭了,还偷偷摸摸什么呀,大摇大摆呗!
沈括挺胸抬头,但是在一脚踏到地上时,还是下意识放轻了步伐:靳劭待会儿又要领着大家出去了,在丛林里需要他时时集中注意力保护大家,现在就让他好好休息吧。
沈括走到客厅门口,回忆起自己昨天早晨看到靳劭在屋檐下一个人默默削着一块木头的场景。
当时不觉得,可事后想起,那家伙当时看起来可真孤独啊,孤独又可怜,嗯,就像一条受伤的独狼,躲在角落默默舔伤。
他说昨天不用早起,但是他自己却也早早地起了,还神经兮兮削一块木头。
他还说了什么来着,哦,他还说削木头可消除烦恼。
他在烦恼什么?沈括想到这里,福至心灵:还能烦恼什么?烦恼他那不得不引而不发的仇呗。被人赶出来,谁不想风风光光再杀回去。
他这是在暗示自己吗?沈括狐疑地想。
哼,暗示也没用,明示都没用了何况暗示。谁管他委屈去死!
还是想点开心的。
沈括主动勾了勾嘴角,在心里默念自己希望放出来的大米和蔬菜的量,把早上要分发给村民的食物都准备好。
他有点感动地看着院子中央那漂亮的一小座米山,突然后悔自己没有拿块什么垫子垫在地上了。
那可是大米,神圣的大米!
沈括敲敲自己的脑袋,在心里把这件事记下:明天一定要提前拿块塑料布之类的东西垫一下,不,应该找个大米缸,一立方的米缸……自己家有吗?算了,没有就多摆几个。对大米的态度可不能像以前对那些蔬菜那么随便。
沈括欣赏完自己的劳动成果,心满意足地转身打算再回去眯个二十分钟。
然后,他看到了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口的靳劭。
“……卧槽!”沈括脱口而出。
打算吓死人呢这是。
“你!”沈括看了一眼还静悄悄的四周,又强行压低了声音,含着恼火道:“你一声不吭地站到我身后是想吓死人呀!”
“我刚想拍你……”靳劭无辜又委屈地眨了眨眼,把抬到半空中的手放下。
沈括默默想象了一下自己一个人站在不算光亮的院子里突然被一只手派在肩膀上的场景,忍不住又打了个寒颤。
他在半拉亮的清晨里白了靳劭一眼,看他好像也有点抱歉的样子,只能按下不爽,不怎么乐意地开口问他:“你刚刚叫我是想干什么?”
“哦,我是想告诉你一声。”靳劭声音里那点若有若无的委屈立马消失无踪,沈括险些怀疑自己刚刚是否真的听到过这家伙说话。
“待会儿出去捡柴火的事,你不用去。”他解释,“咱们家就两个人,用的柴火也不多,所以我一个人去就够了。”
“谁跟你咱们家?”沈括继续翻着白眼,“我难道就不能多捡一点,拿去给别人用啊?”
靳劭立马接口:“村里有两千多人,户户都是老弱妇孺,你想给哪一家?还是说,你想家家都给?”
沈括被他说得哑口无言,过了一会儿才梗着脖子道:“我……我捡来自己烧着玩好了吧。”
“那随你吧。”靳劭耸肩摊手,“本来也只是好心提个建议,结果搞得好像是我逼你一样。既然你不愿意就算了。”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括忽然觉得别扭得慌,他觉得他本性不是一个爱杠的人,但是每次一到靳劭面前,自己就会变得像个小孩子一样,变着法想和他作对,嗯,也许,可能,大概,不是作对,或者,只是想吸引他的关注……xiumb.com
沈括被自己不由自主地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下,像是有谁用烟头在自己心口上烫了一下,让他心脏收缩浑身紧张起来。
不,我只是习惯了怼他而已。沈括将手掌摊开又握在一起,渐渐让自己冷静下来。他镇定地给自己寻找着合理的解释:
靳劭是个危险人物,我始终不忘对他保持警惕,这种紧张感直到我和他达成和解,互相道出了一部分自己的秘密也未能接触。而我是个随机应变能力很差的人,我应付危机的办法除了虚张声势,恐吓对方就再没有别的了,我一紧张就会失去理智……
对……
这是我的性格缺陷……
是我自己的原因……
是我想得太多了。
想明白缘由,沈括松了口气,觉得都是村里那帮大妈闹的。要不是她们整天张罗着给他找对象,他也不至于现在在这里胡思乱想。
人家靳劭可是直男,自己这么乱想算什么。
“我就是觉得我可以出去做点事,大家都出去,我却要这么空闲着,我不习惯。”沈括解释。
“原来是这样。”靳劭歪头看了眼院子里的小米山,指着它道:“你这么快就弄来了大米?”
沈括跟着他转了下头,点头:“是啊。我,和那位仙人说一声就是了。”
靳劭便勾了勾唇道:“我觉得你有事可以做。”
“啊?”沈括迷茫地抬头,红润的嘴唇微张。
靳劭没有告诉沈括,他的视力很好,虽然不至于夜如白昼,但是在有些许光线的凌晨四点,与他而言,已经和大白天没什么两样了。
他看着沈括迷茫的眼,那双眼无疑是长得极好的极秀气的,眸光清亮,黑白分明,眼尾处微微上扬,带着些许隐晦而矜持的勾魂。
靳劭闪了闪神,觉得自己怕不是眼花了,竟然觉得一个男的好看。唔,严格地来说,真要说好看,确实也挺好看的。
就是好看这个词用在一个男人身上,靳劭总觉得怪怪的,靳劭更愿意用帅气、俊朗、勇猛之类的词来形容自己的男□□,可沈括那白斩鸡身子,平日里慢悠悠的风度,都离这几个字相去甚远。
莫名的,靳劭决定自己还有点小可惜。
多可惜呀,他其实还挺喜欢这小村长的,可是他竟然不是一个莽汉子。
靳劭收拾了下自己莫名其妙的心情,看向沈括的眼里微微含笑:“大米看起来很好,村长大人的厨艺也很好。我觉得村长大人不浪费自己的手艺,在我这个带领村民出村探险的大功臣饥肠辘辘归来之前,做一顿好饭,就是村长的大功了。”
“什么鬼!”沈括无语道,“瞧把你脸皮厚的,你怎么不直接说,我能把你慰劳好就是我的荣幸了?”
“好吧,”靳劭叹了口气,摆出个楚楚可怜的表情,也不管沈括在这天还透着黑的清晨能不能看清楚自己的表情,就可怜巴巴道:“村长大人,你体谅一下我吧!我能量消耗大,又不禁饿。我当初不是还晕在院子里了吗?那百分之九十是饿的。”
“你要是和我一起出去,等我们八点再回来,我还得扛着饿苦巴巴等着我做饭。这两天我可是挨了好几次饿了,要不是还有一点理智,我都自己进厨房了。你这个做村长的,也要体谅一下我们村民的难处吧?”说着,靳劭还一脸虚弱地捂住了自己胸口。
沈括被他搞怪的样子一下子逗笑了。
“好吧好吧。你有需求就直说嘛。”沈括走过他身边,顺着靳劭刚刚的话打趣自己:“那我就先回去补个觉,也算慰劳我这个带来粮食的大功臣。”
“哈欠——”他伸了个懒腰,昨晚又是辗转反侧一晚上,他的困意是说来就来。
以后有什么事还是放到白天来解决吧。嗯,不能再熬夜了。
熬夜真的伤身体。
再这样下去,他怕是要能练成站着也能睡着的神功了。
沈括上了楼,躺在床上,听到楼下传来靳劭刻意轻手轻脚带来的洗漱声。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院子的大门咧了一声,然后又被关上。
靳劭走了。
他想。
沈括这个回笼觉睡得可谓是相当舒服。
这个世界上最能让人感到满足的就是睡回笼觉了。沈括从床上坐起,拿起表看了眼时间:七点过十分。
“哎呀,有点迟了。”沈括小小地惊呼一声,从床上跳下。
来不及洗漱,他先去点了火。
等灰头土脸地把火烧着,把粥熬上,沈括才匆匆上楼洗漱。
这是大米回归的第一天,沈括觉得米养人,而白米粥更甚。
在劳动归来的早晨,先喝一碗熬烂的泛着米香的略烫的米粥下肚,慰贴已经渴米许久的胃,让胃酸微微分泌,开始为即将到来的食物做准备,然后再开始正式的一餐,岂不妙哉!
沈括那里各种各样的蔬菜多得很,但是要配米粥,还是爽脆的拍黄瓜或是腌黄瓜条最最适合了。然而他手上刚好没有黄瓜。
这是这个完美早晨里唯一的遗憾。
摇了摇头,伴着酸辣土豆丝喝下第一口粥,回味了一下那美好的充盈在喉间的米味儿,沈括这个米饭党顿时感动地热泪盈眶。
有了大米就有了灵魂,这下终于不用干吃菜了。
喝掉了一小碗粥,沈括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八点二十七了。
他皱了皱眉,有点不安地伸长脖子往屋外望了望。
这都二十七了,正常算的话他们应该八点左右就能到村口了呀。
靳劭怕不是不想吃饭了。
沈括有点不高兴地把碗往桌上一放,忽略自己心底的那点子担忧,站起来朝外面走去。
他倒要看看,靳劭这家伙怎么想的,说了自己不禁饿,一回来就想吃饭,又放他鸽子,这个点还不回来。
沈括走出家门,遇到了同样觉得奇怪的村民们。
不消说,沈括便领着一大帮村民往村口走去。
那里,轮到值班守村口大门的是个十七八的年轻女孩,正坐在椅子上靠着围墙上打瞌睡。
众人前来的脚步声把她惊醒,她心虚地站起来,扯了扯衣角,偷偷看了沈括一眼,然后被沈括俊俏的脸刺激得微微红了脸,小声喊了一声:“村长早。”
“嗯,早。守门辛苦了。”沈括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正要示意她开门,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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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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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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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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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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