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玄朗坐在床边,他握着花千骨冰冷纤细的手掌。
她的指尖有些微凉,像一块寒冰,没有丝毫温度,但是却仍旧保持着原来的弧度。
她的眼睛是闭着的,长长翘翘的睫毛覆盖在她的眼睑上,像是一把黑色的扇子,衬得她的脸越发的娇嫩清雅。
她的长发披洒在枕畔,衬得她的皮肤越发白皙。
她穿着粉红色的薄袄,领子是桃花色的,腰间围着同色系的裙子,衬得她身姿窈窕,娇嫩欲滴。
孟玄朗痴痴地望着这幅画卷。
不管她变成了什么模样,他都不介意。
孟玄朗望着她,眼眶湿热,喉咙哽咽,几乎要掉出泪来,“千骨,不要睡,求求你,不要睡了,你若真舍得离开我,就睁开眼睛看看我,不要再睡下去了。”
“你知道吗?我做错了一件事,若我早些带你离开就好了,糖宝不会死,你也不会死,轻水也不会疯。我时常想起我们在长留的日子,如今连你也要离我而去吗?”
孟玄朗凝望了她好久,终于低低地叹了一口气,他放开花千骨的手,站起身,往寝殿外面去了。
他走到门槛处时,忽然顿住了脚步。
他背脊挺拔笔直,像是生了根一般,缓慢地转过头去。
他盯着床榻,那睡的安详的女子,喃喃道:“千骨,孟大哥已经来了,你再不醒,许是都看不见我了。”
他走到门槛处,停顿了片刻,忽然回头问:“灵儿,这宫里,除了我和你之外,可有旁人知晓此事?”
宫女愣了愣,连忙躬身道:“奴婢该死。”
孟玄朗摆了摆手,“罢了,既然你不曾与人提及,那便不必再提。”
宫女灵儿看着陛下蹒跚走远的背影,又回头看了一眼,床上已经睡了三个月的仙子,叹息终究化作一捧灰烬消失在空气中,她心里忍不住泛起悲戚哀怜的滋味。
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她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转身出去了。
***
花千骨是被饿醒的。
饿的。
这种饥肠辘辘的感觉太熟悉了,她不由得苦笑,果然,还是逃不过。
她挣扎着爬起来,靠着墙壁坐起来。
灵儿从御膳房回来,按照惯例去看了眼床上的仙子。
结果空无一人。
可是把她吓得够呛。
又不敢伸张,只能自己一个人四处寻找,最后在窗户的缝隙里找到了一颗珠子。
灵儿捡起那珠子,正是她在御膳房偷听到的关于仙子的传闻。
传闻仙子是上仙下凡历劫的时候遗落人间的一抹魂魄,所以她是带着记忆投胎来的,她会一辈子活下去,永不轮回。
灵儿找遍了寝宫内外,却都没有见到仙子的踪影。
她不由得慌了神,赶紧派人出去请御医,又立刻去禀告陛下。
她正准备出门去请御医,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吵闹声,还伴随着一个熟悉的声音。
“陛下!陛下!仙子她……”
是她相熟的太监小六的声音,给她打掩护。
她看护不利,定是要吃些苦头的。
只她藏在枕头下的糕点再也没有机会吃了。
如此想着,灵儿心中一片悲凉。
冷不防被人拍了一下肩膀,也哭丧着道:“别拍了,我枕头下的糕点……”
段觉晴看着欲哭无泪的小宫女,又听到她说糕点,看了眼自己嘴里的梅花糕,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当然厚脸皮如她,自然看不出来。
灵儿一边哭一边小心翼翼地瞅着段觉晴,哼唧道:“我还没尝呢。”
段觉晴把剩下的半块递过去,灵儿犹豫了一瞬,还是接过,咬了一口,嚼了嚼。
甜蜜香脆的味道在舌尖炸开。
她眨了眨眼睛,抬头看向段觉晴,呆滞地说道:“仙子,您……也吃?”
这宫女会做人。
段觉晴点点头,两个人就蹲在殿门口,吃梅花糕。
还没毁尸灭迹,孟玄朗就带着御医赶到了。
孟玄朗看着满脸糕点屑的少女,不由好笑道:“怎么才起来,就在啃梅花糕。你想吃什么糕点,皇宫里多的是,你先让御医帮你检查下身体。”
段觉晴看着他笑眯眯的模样,心虚极了,“我没事。”
孟玄朗笑了一下,“嗯。”
然后就叫御医给她把脉,顺便再看看身体状况。
孟玄朗站在一旁,目光一瞬不移地注视着床榻上的段觉晴。
段觉晴被他炙热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忍不住挪了挪屁股,拉开和他的距离,但是她忘了自己现在全身酸软无力,刚挪了两步,她就摔倒在地上。
孟玄朗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把她抱起来。
段觉晴惊恐地瞪圆了眼睛。
就听见孟玄朗淡淡道:“你现在的样子,就好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你躲什么?”
段觉晴皱了皱眉,故作无事地摇摇头,“可能太饿了。”
实际上,这话答非所问,饿肚子和躲孟玄朗并没有什么逻辑关系。
但孟玄朗并没有追究,转而灼灼地盯着御医。
段觉晴同情地看一眼上了年纪的御医,不容易啊。
瞧瞧,大冬天的那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滴下来。
御医诊了半响,才擦着冷汗恭敬地道:“启禀陛下,这位姑娘虽然未曾苏醒,但身体康健,只需静养即可。”
孟玄朗看着刚刚弱不禁风的段觉晴,又问道:“那千骨刚刚……?
“陛下,这位姑娘没事,她……”御医斟酌着道,话没说完就被一声“咕噜声”打断。
孟玄朗道:“朕知道了。你们退下吧。”Χiυmъ.cοΜ
御医松了口气,行礼退了出去。
他一出门就被守在门口的宫女逮住了,宫女焦急地问道:“仙子姐姐,怎么样了?”
御医摇摇头:“无事,静养即可。”
灵儿都快吓死了,生怕自己刚没找见仙子,导致仙子突发疾病或者怎样。
好不容易自我安抚下来,又想到刚刚仙子姐姐好像吃了自己藏起来的梅花糕,应当没问题吧?
不都说仙女餐风饮露,不食人间烟火的吗?
段觉晴脸爆红,论社死的状态下如何面对老朋友。
段觉晴猛地用袖子挡住自己的脸。
好久,大概一个世纪之久,孟玄朗扯扯她的袖子,笑道:“没人了,你刚醒来饿了很正常。正常的身体反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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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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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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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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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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