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再睁开眼,就来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她向周围的人询问,可他们都耷拉着脑袋,并不理睬自己。
且十分井然有序的,走上一座望去没有尽头的石桥。
石桥横跨在大河之上,河的两岸一面是黄沙,一面是花海。
元淳拼命的向桥上跑,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看见和别人不一样的大黑胖子。
旁的人是乌蒙蒙的,可他却是五彩斑斓的。
“劳烦您,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冥府啊。”
“冥府?你是说我死了。”元淳以为自己在梦里。
黑无常搅动着锅里了的孟婆汤,指了指边上“排队喝汤”的牌子,“姑娘,你要喝汤就赶紧排队去,喝完了早点投胎为人,兴许还能赶上个好人家,宜早不宜迟。”
元淳一笑,“先生,您在同我说笑吗?我刚刚还在给病人施针,怎会下一秒就到了这里,便是死也不该死的这般快。”
黑无常摇头,“小女郎,你的阳寿已尽,自然该魂归冥府,欣然赴死,莫要留恋前尘往事。”
听到女郎二字,元淳直接哈哈大笑起来,来到这个古怪地方之前,她已是满头白发的老妪,何时和女郎扯得上关系。
“老身早已年过七十,先生与我开玩笑也该换一个高明些的,哈哈…。”
黑无常见元淳不信自己的话,马上从兜里掏出了平日臭美的镜子,“你自己看看就知道我是不是骗你,我老黑行走冥界百年,靠的自是一身信誉。”
元淳接过来对着自己一照,镜子里立刻显现出了二八年华的元淳。
浅鹅黄的长裙配以华美的珠翠,无处不彰显大魏公主的气度,那是她许久未见过的自己,也是她在和燕洵大婚之前最爱的打扮。
她压下心底的好奇,“先生,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嘿嘿,看在你叫我一声先生的份上,我就告诉你。”黑无常放下铁勺,“生魂入冥府,若执念过深,会自动幻化为你最想要的模样。”
黑无常奸笑,“小女郎,你是不是有忘不掉的情郎,想和人家再续前缘呀。”
元淳低头,轻抚着自己恢复活力的柔夷,“不是的,如果真的有重来一世的机会,我想做自己。”
黑无常嫌弃道,“做人哪有做鬼有意思,我看你挺有悟性的,这样吧,我手上刚好还有个收小弟的名额,你帮我把这锅汤熬好了,我招你做鬼差,你看如何?”
元淳心里有放不下的往事,要她投胎做人是不可能的。
至于重来一次,不过是黄粱一梦,想想就好了。
元淳点头,“好。”
黑无常喜笑颜开,从暗处拎出把椅子,躺在上面翘起二郎腿,双手抱在脑海,嘴里衔着从花莫见那偷来的曼珠沙华的花杆。
他吆喝道,“都给我老黑排好喽,谁敢插队,我送他下辈子投胎到猪圈里…。”ωωω.χΙυΜЬ.Cǒm
元淳像个受欺负的小丫鬟,苦兮兮的搅动缸里的粘稠液体。
一想到投胎要喝这样的汤药,她突然觉得,永远当鬼也蛮不错的,手上的动作不自觉的变得更加卖力。
孟婆和白无常架着几个电饭煲,正吃力的走出院门,看见她视若珍宝的大缸前,站着个陌生的女娃娃,而黑无常躺在一旁两袖飘飘装大爷,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黑胖子,你给老娘起来!”
黑无常刷的一声爬起来,手忙脚乱的把椅子踹到一边。
元淳也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过身朝孟婆行礼,“婆婆好。”
孟婆尘封多年的孤寂之心,瞬间被眼前女郎的笑容暖到了。
以前的她也有过一个爱笑的女儿,后来…不说也罢。
孟婆对着元淳招手,“来来来,告诉婆婆,你从哪里的…。”
初次见面,元淳很不好意思,慢慢的靠近孟婆。
孟婆从房间里翻出了很多人间女孩子爱吃的零食,什么章鱼烧,薯片,可乐,奶茶…把元淳安排的满满当当的。
然后在白无常一脸活该的表情中,黑无常生无可恋的被孟婆拖进单独的房间里。
再见面时,孟婆已是舒展了手脚的神清气爽,黑无常则是鼻青脸肿。
他没有一句求饶的话,谁让他偷懒被抓,还忽悠别的鬼魂干苦力,要是被冥王知道了,罪加一等。
面对一堆从没见过的零嘴,元淳有些手足无措,但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她还是分辨的出来的,因此吃的倒是津津有味。
看到孟婆解决了那个叫黑胖子的人,她马上迎了上去,“婆婆,谢谢您的招待,您看有什么我能帮的上忙的吗?”
等还完了婆婆的善意,她再走也不迟
孟婆微笑,“我腿脚不方便,缺一个烧火丫头,你留下来帮我的忙,我不会亏待你的。”
孤孤单单这么多年,也是时候给自己找个伴了,天天靠黑白无常那两小鬼,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好,我可以给婆婆熬汤,劈柴,做饭烧火,我还会捶背按摩针灸治病。”元淳马上表现着自己。
婆婆打黑胖子的动静,比成年男子还要矫健的多,可瞧不出哪里有腿脚不利索…
不管如何,眼下能留下,免去投胎之苦最重要。
冥历不知多少年,寂寞的老人和饱经岁月折磨的女鬼魂相遇于的奈何桥。
尽管两人都带着目的性,一个图陪伴,一个图栖身之所,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渐渐处出几分真心来。
元淳几乎是无悲无喜,也就是在提到自己在人间那几十载,才会有所动容。
从她断断续续的讲诉里,孟婆大致拼凑出了她悲惨的一生。
元淳,大魏皇帝拓拔弘的掌上明珠,生母是备受宠爱的皇贵妃。
从小生活的锦衣玉食,不问世间疾苦。
便是魏国都城里的“长安五俊”也要让她三分。
这五俊分别是她的哥哥十三皇子元嵩,宇文门阀的宇文玥,赵氏门阀的赵西风,以及对她存有爱慕之心的魏氏门阀魏舒烨和她自以为青梅竹马的燕北王世子燕洵,五俊同时也代表着大魏朝几大势力巨头。
单看这样的配置,她这一辈子起码是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的。
可她偏偏生在了一个混乱的时代,犹如菟丝花的元淳根本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
元淳所处的西魏连年战乱,许多百姓逼不得已卖身为奴,西魏北边的红川城由燕北王驻军把守。
然元淳的父皇疑心甚重,觉得燕洵的父亲燕北王功高震主,有不臣之心,本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原则,于是他暗中密谋诬陷燕北王谋反。
燕洵的母亲白笙察觉到不妥,想要送燕洵离开都城,回到红川城通风报信,结果燕洵被元淳耍小性子留下来庆祝自己的生辰,而耽误了最佳时机,也因此魏帝的计谋得以成功。
毫无意外,燕家满门被屠杀于九幽台之上,燕洵的母亲虽因为是太后的养女,不在抄斩的名单中,却为了保留燕洵一人的性命,不得已撞死在九幽台的柱石上,以命换命。
魏帝迫于悠悠之口,勉强留下燕洵,并允诺三年后放燕洵回归燕北,继承燕北王的爵位。
燕洵从小被作为人质养在魏国皇宫,后又目睹亲人死在眼前,姐姐妹妹还要受人凌辱死状凄惨,他的内心早已发生了实质的转变。
他怀着复仇之心蛰伏,等待时机成熟以便逃离都城长安。
元淳一心只有燕洵,她知道父皇和其他门阀世家不可能轻易放燕洵回归燕北,在三年之期即将到达之时,不顾母亲魏贵妃和哥哥元嵩的反对,主动向父皇求来了她和燕洵哥哥的赐婚旨意,哪怕仅仅只是保住他的命也好。
几乎所有人都看得出这场婚礼不似表面上的平静,哪有把女儿嫁给仇人的父亲,离谱至极,唯独元淳满心欢喜筹备婚礼。
魏帝准备婚后趁燕洵不备,彻底要了燕洵的命,不留燕家一个活口,了去心腹大患。
燕洵对元淳从未有爱慕之意,至多只有多年相处下来的兄妹之情,以及灭族之仇衍生出的利用之情,他爱的从来只有宇文玥家的女奴楚乔,从她不屈于命运的挣扎中感到同命相连。
大婚之日,元淳盛装坐于殿内,等着他的燕洵哥哥放下国仇恨,来迎娶她回燕北,可等来的只有燕洵率领燕家旧部秀丽军谋反的消息。
这一刻她才明白过来,她只是父皇桌按上随时可以牺牲的筹码。
如果说这还不够以让她伤心,接下的打击足以颠覆她的人生。
元淳独自一人溜到城外想找燕洵问个明白,却目睹了哥哥元嵩被燕洵斩去一臂。
原来元淳失踪,元嵩以为她是被燕洵掳走了,用了带毒的匕首刺杀燕洵,试图逼迫他说出妹妹的下落,燕洵为保命,不得已还击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
元嵩本是天之骄子,失去手臂犹如废人。
燕洵昏迷前,命令手下护送元淳兄妹回长安。
然而护送的士兵隶属秀丽军,他们每个人都有家人丧命于魏帝屠杀红川城的战争中,这样的安排无异于送样入虎口。
惊魂未定的元淳被几名士兵当成最下贱的营妓,轮番夺去了清白,衣不蔽体伤痕累累,周身布满凌虐的痕迹,嘴角还挂着反抗后被殴打流下的血迹。
楚乔巧好路过,将那些目无军纪士兵就地斩首,并且决定亲自护送元淳兄妹二人回长安。
可楚乔是女奴的出身,在世家门阀眼中,命如草芥,元淳被她见证了自己最不堪的样子,加上楚乔还与她最爱的燕洵一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就格外的不待见楚乔。
路上元嵩昏迷不醒,不时还说着关心楚乔的胡话,无不为压垮元淳内心最后一道防线添砖加瓦。
怎么哪里都有楚乔,燕洵喜欢楚乔,宇文玥喜欢楚乔,现在连哥哥也喜欢楚乔!
她凭什么可以轻而易举得到所有人的喜欢,自己只要燕洵都不行,生在枝头的高贵玫瑰被几个兵士像烂泥一样揉拧践踏,活的比女奴还不如。
她彻底黑化了,把所有恨意转嫁到楚乔身上。
回到长安,她先是告诉父皇是楚乔让她和哥哥变成这样的,全国通缉楚乔。
再自甘堕落,甘愿用肉体和喜欢她的魏舒烨作为交换,让他帮自己夺取楚乔的性命,一泄心头之恨。
紧接着元淳私自盗取了父皇的兵符,调离了护佑长安周全的十五万大军,奔赴讨伐燕北的前线,置父皇母后于不顾,置长安百姓于不顾。
不论元嵩和魏舒烨如何劝解,她都听不进去。
她已经疯魔了,她要抓住楚乔,让她也感受一番自己经历的痛苦。
然而像元淳这样的反派,永远是无法和女主抗衡的。
放不下心的宇文玥早已悄悄离开长安,在关键时刻救下了楚乔,就连燕洵也为了楚乔放弃围击长安,返回燕北的红川城。
元淳的幻想再一次破灭。
元淳私自盗兵符一事败露后,魏帝震怒之下将她投入监牢,并欲赐毒酒了却这个不争气的女儿。
魏贵妃不忍女儿所受的遭遇,夺过毒酒一饮而尽,恳求魏帝念及相伴数十载的情分,饶过元淳的一命。
元淳看着母亲消亡于床榻之间,悔不当初,但她已经无法走回头路了,泥潭只会越陷越深。
侥幸保存性命的元淳被夺去公主封号,囚禁宫中,永世不得出。
母妃的死,对她的打击很大,元淳变得浑浑噩噩不知终日。
如果事情到这里就结束,元淳兴许还没有这么大的执念。
但女配永远是女配,不为了女主楚乔耗尽最后的心血,她是不会甘愿服输的。
忠心的婢女采薇不忍看元淳继续颓废下去,拿出当日魏贵妃替她所求的平安福,看到了母亲的遗物,元淳重新燃起斗志,她的命是用母亲的命换回来的,在死之前她还可以做点什么有价值的事情。
元淳梳洗复出,看到独自一人玩耍的幼弟元飏,生出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念头。
好巧不巧,魏帝猜忌亲子,欲传位给毫无威胁的幼子元飏,已经将断臂的元嵩派去戍边,就连优秀的元彻也被他边缘化,前脚刚被派去对付燕洵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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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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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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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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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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