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她究竟何意,但一想到军营皆是男子,她又是沈简修当下的唯一血脉,实在难掩心绪;
“新兵入营不会有单独住所,您身份尊贵,难道要与男子同宿吗?”
“方才我已言明,我要接管玄旗军。”
沈瑾幼的语气坚定,没有半分的迟疑:“先生,若是我以手持龙晶虎符的身份进去,你觉得有多少人会真心接受我这个将领,可若是我以新兵的身份入营,一切就可以顺理成章。”
第二朝看不透眼前的少女。
只能听她缓缓的道:“如今我孑然一身,哥哥还未找到,没有双亲,没有姊妹,更无任何依仗,我若不去军营,留在京都城,会是怎样的后果?玄旗军又会将迎来怎样的结果?”
她看着眼前晶莹清澈的茶水,眸中无半分的温情:“当今陛下虽说仁政,可帝王之心多疑,玄旗军将领又是我父亲之兵,受高祖之命,不听从皇室,只保南岳百姓。然而这样的军队,对于现在的南岳来说,就是威胁,是隐患,南岳皇帝不会允许有这样的威胁存在,我父亲身死于战场,他的兵,决不能重蹈覆辙!”
她双眼深沉,就仿如沉入无波的死水:“只有站在最高处,让天下人都知晓我玄旗军的威势,才能让我父亲留下的将士们安然,南岳皇室不敢,也不能轻易撼动玄旗军的根本。”m.xiumb.com
“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又或者说,是谁教你的?”
第二朝内心早已被沈瑾幼震慑的无以复加。
在他心里,沈瑾幼只是一个尚未经世的稚童,绝不会有如此深沉的心机,沈简修离世前的几日对他叮咛嘱托,他由言在耳。
‘我女心思单纯,出征前,我告知过她,若我出事,你每月十五便会在醉梦楼等候,若她想从军,你应之,若她不想,你不必强求,护她一生周全便好......’
原本,第二朝想着,要是沈瑾幼想要从军,他可从兵法授起,随后以武习之,待她及笄之时再入玄旗也无不可。
可要是对方无意,他便将定北侯遗留之物交还,得以护她此生平安。
但是现下,他却有些迷茫了。
这个少女心思太过敏捷,聪慧的让人不寒而栗,她的一双眼,好似早已看过浮华万千,将所有人的心思藏于心底。
就仿佛是活了千百年的人,没有任何的起伏。
沈瑾幼微微一笑,第二朝此人看似仙风道骨,但到底是个凡人,一心为国,却不善于隐藏自己,可若真的论起谋略,也不能将其贬罚的一无是处。
他双眸如炬,一语清明,怪不得会得到沈简修的重用。
“为什么第二先生会觉得这些话是旁人教我的呢?”
沈瑾幼没有回答,只是语态从容的道:“莫欺少年穷的道理,第二先生自然要比我清明的多,从前或许我少不更事,行为不妥,但是现在......”
她抬眸时,眼底冷然:“我亦是我,又不是我。”
“只要先生懂得我有心护玄旗军,那一切就都只是无关的缥缈而已。”
我亦是我,又不是我。
第二朝看着沈瑾幼,这个少女今夜给了他太多的震惊,她不胜冬日玉兰傲然冷绝,倒胜似寒梅初绽,迎冬日之风的凛冽。
若说少女从前不谙世事,那她现在,便是读遍尘世沧桑。
他不解,是什么能让一个人骤然转变。
难道真是因为沈简修之死?
虽说猜不明这其中的关键,但此刻,他却知道对方究竟存着怎样的一颗七窍玲珑心。
再不应,只怕他才是那个看不破世事中真正的愚人了。
“那入营之后,县主要我如何?”第二朝问。
沈瑾幼对于第二朝的话很是满意,能在如此精短的时间内将事态权衡,做出保全的选择,倒是一位机敏军师的作风。
“不必如何。”
沈瑾幼纤细的手指轻饶在茶杯的杯盏处:“先生只需带我入营便是,至于其他,先生无需插手。”
收回手,她烛光下的一双眼,更加深邃:“一年个月,只需一年,我一定要让所玄旗军上下对我刮目相看,至于将权,我更会一步步亲手所获。”
她抬眼,迎上了第二朝那不可置信的双眼:“先生在军中,装着与我不识便好,无论我在军中如何,先生都不必出手。”
“你要我对你不闻不问?”
第二朝实在难以相信这是沈瑾幼说出的话,就算是普通新兵,他也做不到漠不关心。
沈瑾幼摇头:“不算不闻不问,只想互不干涉,先生大可以在军中与常日无异,我不去寻先生,先生便将我视为普通士兵便可。”
第二朝沉默片刻,不解的看着沈瑾幼:“你要这样到何时?”
沈瑾幼微微浅笑:“到我真正接管玄旗军的那一刻。”
第二朝陡然一惊,不由自主的看向沈瑾幼。
他不知这少女为何会有如此的魄力,掌握一方军队绝不是闺阁女儿的嬉笑,玩闹。
将乃兵魂,兵乃将身。
那是几万条鲜活的性命,这个赌,她敢吗?
就凭她自己,可能似她所言,将玄旗军紧握在手吗?
今日沈瑾幼所言的一切,让第二朝一直觉得她背后似有什么人在指点,可现在他看着沈瑾幼却不禁有些猜疑,难道是他从前所了解的少女,并非是他真正认识的人?
还是说,她一直都将现在这个处事果决的自己隐藏在一颗纯真的外表之下,等到无法退避,她才会让自己脱壳而出。
第二朝有些迷惑。
眼前的少女男装英英玉立,气势斐然,本是尚好的金钗之龄,容貌更是倾国天下,一双深眸下,似无波在内,又似不染尘埃,可却在轻而易举中,有一种居高临下的俯视。
这样的威仪气魄,让第二朝下意识的想要臣服。
今晚,同沈瑾幼这个年岁的少女交谈,对于第二朝而言,他原以为会是恩师与徒弟,或是长者与幼年,可到现在他方才惊觉,从两人谈话之初开始,他一直都处于劣势。
每一句,每一字,落在对方的眼中,只会让对方更加的有机可乘。
而他,却偏偏没有任何的反抗之力。
“这不是儿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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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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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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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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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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