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蒙蒙亮,城中就喧嚣起来。
今辰是百大名士骑行畅游的时间,不少市人大早就翘首等着了。
有人不解道:“这次盛会不是只有九十六名士人吗?为何还要叫百大名士?”
一布衣士子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这百大名士只是一个尊称罢了,并非一定是特指一百名士人,而且这次盛会其实恰好就是一百人。”
“不是九十六名吗?哪来一百人?”
士子满脸得意道:“你这就不知道了,这次的审阅官员是何人?王老丞相、隗老丞相、顿御史大夫和李斯廷尉,这是不是刚好四人?加上这九十六人,是不是刚好一百人?”wWW.ΧìǔΜЬ.CǒΜ
闻言。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都囔道:“哪有这么算的?王丞相等人岂是这些士人能比的?”
士人道:“王老丞相等人的确非这些士人能比,但他们是这次盛会的审阅官员,他们都能审阅这些士人的作试文章了,能力定然是在这些士人之上,我说王老丞相四人能入列,有什么问题?”
众人一听,却是这个理。
也点头道:
.
“好像是这个道理。”
“照你这么说,的确该叫百大名士。”
四周正聊着各种千奇百怪的话题,突然万千人众骤然安静了。
所有人抬头望向了一旁。
只听到哒哒的马蹄,正由远及近的传来,同时传来的还有一道充满激情的话语声:“鲜衣怒马少年时,一朝看遍咸阳花。”
策马骑行开始了!
!
......
咸阳宫。
在百大名士骑行游乐之时,李斯刚给嬴政汇报完政事,嬴政微微额首,好似想起了什么,澹澹道:“朕若没记错,此时正是那些士人骑行游街之时,你满腹经纶,才学远在这些人之上,见到他们大出风头,可曾心生过羡慕?”
李斯面不改色。
冷声道:
“臣何以羡慕这些士人?”
“臣得陛下信任,而今身为九卿之一的廷尉,掌管天下司法,臣作为大秦朝臣,心中从来都只有陛下、只有大秦、只有朝廷,这些士人看似风光,其实不过是些虚名,根本值不得称赞,时间一长,世人谁还会记得他们?”
“但臣不一样。”
“臣乃陛下臣子,这些年跟随陛下,锐意革新天下,已在天下建立了不朽的功业,今后也定将随陛下而名垂千古,”
“臣何须羡慕他们?”
“哈哈。”嬴政抚须大笑,点头道:“所言甚是,这些名士为的只是一时的虚名,但朕及尔等大臣,谋的却是名垂千古之威名,两者又岂能相提并论,是朕目光短浅了。”
李斯连忙作揖。
随即。
嬴政笑容一收,并未继续多说,转口问道:“这次盛会议的是天下大治,你应听闻了其中的一些治理之策,你就给朕讲讲,你对这些士人提出的治理之策是何看法?”
李斯面色肃然,冷声道:“臣认为皆是荒诞之言。”
“何来此言?”嬴政澹澹道。
李斯作揖道:
“回陛下。”
“大秦实行的是法制。”
“大秦从来就不追求大治,大秦只需要民众听从官府的命令,若是民众皆吃饱穿暖,天下大同,民众又岂会继续努力耕作?”
“民无事则骄逸,劳役则易使。”
“大秦是以郡县一治为根基,以集权求治为宗旨,以施政治民为侧重,以治权集中于中央为轴心,求的是自上而下的有效施治。”
“这些士人所求,皆含一己之私,皆是乱国之策。”
李斯目光凌厉。
对于士人提出的治理之策,他显然是深恶痛绝。
厌恶之情丝毫不加掩饰。
嬴政面无表情的道:“那秦落衡所说的呢?”
李斯眼中冷色越厉。
寒声道:
“此皆乱民之言!”
“若非这次盛会得了陛下应允,臣定将这些妖言惑众之人,一律迁于边城,严惩不贷。”
“乱化之民,岂敢妄议国政?”
嬴政笑道:
“兼听则明,偏信则暗。”
“大秦又岂会没有这点容人之量?”
“他们所言,朕却是觉得有一定道理,没准日后就能用上。”
李斯连忙作揖道:“臣冒失了。”
说完。
李斯脸上露出一抹犹豫,好似欲言又止,他这一举一动自然落到了嬴政眼中,嬴政道:“你还有何想法?但说无妨。”
“陛下,臣无精当讲解,不敢妄言。”
嬴政澹澹的笑了笑,浑不在意道:“李斯啊,你是怕朕听不得逆耳之言?朕知道,你一向素有主见,但这些年却越发避身事外了,莫非是朕让你不敢说了?”
李斯身形一颤。
连忙道:
“臣断无此意。”
“只是近来臣流于琐碎实务,又周转于两府之间,对一些事情看得不斟酌,担心话语太过冒失,故才选择缄口不语,非是臣故意选择避身事外,陛下洞察至明,老臣深为铭感。”
嬴政漠然道:
“既如此,为何不言?”
“若真的言语失当,朕也恕你无罪。”
李斯满脸感动道:“陛下如此待老臣,老臣便斗胆明说了。”
“说!”
李斯道:“老臣认为,这次士人盛会不该这么盛大,陛下对秦落衡有些过于偏信了,原本只是一场普通的士人盛会,秦落衡却仗着陛下信任,一次次的抬高规格,在盛会当日,更是多次目无法令。”
“眼下这次盛会已然成了全城焦点,这些士人的空洞之言,竟还得到了不少民众附和,此皆乱民之象也。”
“臣认为不可不察!”
说完。
李斯话语顿了一下。
嬴政看了眼李斯,面无表情的道:“继续。”
李斯躬身道:
“诺。”
“大秦自有法度。”
“也容不得任何人僭越。”
“秦落衡只是一个博士,何以在万民面前代表朝廷侃侃而谈?”
“更为甚者,他还欲将自己的想法加于朝堂之上,这岂非是在裹挟民众?而今借着蛊惑之言,已然在城中获得了不少民众认可,这又岂非不是在以言乱政?”
“当初他在博士学宫是如何言儒家的?”
“其说,儒生乱国,其危害之烈不在操刀主事,而在鼓噪生事,在滋事发事,但现在他的所作所为,岂非跟儒生一般?而且其鼓噪之力、谋划之能,恐还在儒家之上。”
“天下大事固不成于言语,然却发于鼓噪壮于蛊惑。”
“言可生乱,乱可灭国!”
“陛下何以能以小仁,而忽视其乱大政乎?”
嬴政默然良久,开口道:“朕让他操持的盛会,眼下再去责罚,岂非让天下人认为朕刻薄寡恩?”
李斯道:
“非也。”
“当年昭襄先王有病,百姓里买牛而家为王祷,王曰:‘訾之人二甲,夫非令而擅祷......且改法而心与之相循者,是法不立;法不立,乱亡之道也!’”
“大秦律令不允许之事,那就坚持不能做。”
“也决不能开此等先河。”
“而今秦落衡及这些士人妄议国政,已是当众触法,若是不加以严惩,唯恐其他人效彷,到时民众以言乱法,国必乱,臣建议将此等乱化之民也,迁之于边城。”
“如此民众便再不敢妄议国政。”
“也唯有这般,民众才不敢生出僭越之心,也才会继续敬畏朝堂,天下也才能真正实现自上而下的有效施治。”
“请陛下明察。”
嬴政澹澹道:“商君行法,以后发制人为根基,无罪言罪行,一律不予理睬,有罪言罪行,一个不予宽恕,这次盛会是朕应允的,何以要以罪论处?”
“朕之本心,当然不想坏法。”
“但事已至此,再去怪罪,岂非没容人之量?”
“这事姑且这样吧。”
“不过,你说的不错,这事之所以会变成这样,主因便在这秦落衡身上,你先下去吧,这事朕自己处理。”
李斯心神一凝。
作揖道:
“诺,臣告退。”
李斯缓缓退出了宫殿。
等李斯彻底走远,嬴政目光阴沉下来,漠然道:“朕的确对你太过纵容了,朕本以为你看了那么多法家经书,便会明白法为何物,但你终究还是让朕失望了。”
“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
“大秦需要吗?”
“大秦内部的隐患,朝堂不知?要借你们之口道出?而且还道的天下人尽皆知?朕已经给你们拟了议论的主题,偏生一个个都想商议国家大政,既然这么想议国家大政,当年何以不仕秦?”
嬴政负手而立,望向天穹,目光越来越冷。
另一边。
咸阳街头,人影攒动。
昨日冀阙能容纳的人极其有限,而今随着游街,不少人也终于能一窥百大名士之容,坐在高头大马上的诸士人,也是神色舒畅,脸上洋溢着止不住的笑容。
这些士人大多出身贵族,或多或少都曾学过骑马,当然其中也有出身寒门的,他们并没有学过六艺,故而并不会骑马,这些人则是坐在马上,由其他人牵马而行。
纵然如此。
也难以遮掩众人的喜悦。
秦落衡策马走在前方,在城中游历近一个时辰之后,这次游历终于落下了尾声,秦落衡转过身,在马上对着众人拱手道:“此一别后山高水远,或许再聚首时,已然物是人非。”
“我便不下马为诸位送行了。”
“诸君别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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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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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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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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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秀书网为你提供最快的修道十年,出门已是到了强秦秦落衡更新,第两百七十六章 何以容小仁,而乱大政乎?免费阅读。https://www.xiumb9.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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