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拂一时有些不确定叶姑是回西庙村了,还是去府衙找她儿子了。
她派了人去找,可一直到天黑,席南他们都没找到人。
“你要是放不下可以再多派些人手去找。”斐公子看白拂晚上一直有心事的样子,主动说道。
白拂摇摇头。
“罢了,既然她不告诉一声就离开,就随她去吧”顿了顿,“若不麻烦,能否给徐知州那边打声招呼?让他好好查下这个案子是否有隐情。”
虽然对叶姑的态度有些不满,但白拂一想到那日拼死抓住猪笼,以及宁愿自己淋湿也要护住小火炉的男孩,心中莫名一软,实在拿不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斐公子上前几步轻轻帮她将书本合上,“今日你也忙活了一天,去歇着吧,远志那边我会打招呼。”
白拂今日确实有些累,闻言点点头,乖乖起身回去睡觉了。
翌日一大早白拂被一阵哭喊声吵醒,好像是叶姑和罗金氏的声音,白拂打开门,看到叶姑跪在她院子里哭诉,罗金氏在一旁好言相劝着。
看到白拂出来,叶姑立马朝白拂直磕头,“白小姐,我知道你不是一般人,求求你帮帮我们母子俩吧。”
白拂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只让罗金氏将叶姑带去书房。
进了书房,白拂等了一会儿,见叶姑没方才那般激动才开口问道:
“你希望我如何帮你?”
叶姑以为白拂是同意帮她,又要给白拂下跪,被白拂拦住。
“我不一定能帮你,你不要跪我。”白拂神情淡淡道。
叶姑愣了愣,神情迷茫:“白姑娘是良善之人,既然能救我一命,为何不能再救救我儿?”
白拂微微蹙眉。
她不忍无辜孩子受苦,但有更多证据证明他是无辜之前,她也不愿意被人这样道德绑架。
“救你是因为你罪不至死,你儿子的事不是小事,官府已经在调查,在真相大白之前你就这样不管不顾让我帮忙救人,你觉得合适吗?”
“可是我的冲儿是个好孩子,我相信他不会做这种事!”叶姑神情不悦反驳道。
白拂静静看着叶姑。
她也希望那个孩子是清白的,可对他不利的人证物证都还摆在哪里,府衙那边也还没有新的消息,她无法做出判断。
“你有证据吗?”
良久,白拂轻轻问叶姑,“他是你儿子,你相信他可以理解,但你没有理由要求所有人跟你一样无偿相信他。”
叶姑身子晃了晃。
她确实没想过,万一他儿子真是凶手该怎么办?
可儿子是她从下看着长大,连一只鸡都舍不得杀,怎么会去杀人?
“白小姐,你相信我,冲儿真不是那种人。”
叶姑只觉得脑子乱乱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会重复说这句没有任何威信的话。
看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白拂叹口气,态度也缓和了几分:
“官府审案只看证据,你要真想为你儿子洗脱冤屈,就尽量去找证据证明他是无辜的,而不是在这里空口要别人相信你的片面之词。”
这么一提醒,叶姑突然想起什么,激动上前拉住白拂袖子:
“白小姐,我昨晚偷偷回了趟村里,看到我婆婆在偷偷藏银子,我装作是鬼进去吓她问她为何要污蔑我儿子,结果她说她不怕我,银子是她该得的,还说我害死她儿子,她也害死我儿子,算是一命抵一命,等她死了也不会饶了我。”
昨晚那一幕,叶姑至今想不通。
什么叫她害死她儿子,然后她又要害死她的儿子?
她夫君明明是外出干活受伤不治死的,小叔子是被她推开时不小心撞倒脑袋死的。
而且她儿子也是她亲孙子,以前疼得跟眼珠子似的,这才几日,怎么就突然变脸要污蔑她儿子偷钱买毒药呢?
说实话,听到村人议论这些时,她是不信的。
直到晚上她看到婆婆鬼鬼祟祟去地窖藏银子,她多个心眼装鬼去那么一吓,意外听到那些匪夷所思的话后才不得不信。
白拂听完叶姑断断续续,逻辑混乱的一番话后,敏锐抓住了重点--
婆婆怀疑叶姑儿子不是她亲孙子,甚至怀疑是叶姑害死她儿子。
可这些与郑地主儿子到底有什么关系?
“对你行不轨之事的,到底是你小叔子,还是郑地主儿子?”白拂突然问道。
叶姑身子一僵,随即面露痛苦之色,不过这个时候她不得不说实话,“一开始是郑地主那混蛋儿子,被小叔子撞破,他起了色心威胁我,想强迫我,被我推了一下...”
所以那晚真正的强奸犯逃了,意图不轨的小叔子当了替罪羊。
“你儿子知道真正的凶犯是郑地主儿子吗?”白拂又问。
叶姑摇头。
“冲儿并不知,他平日住学堂,他二叔死后才赶回来的。”
“那你婆婆知道吗?”
“我不知她是否知道,但是二叔死得突然,肯定没机会告诉她。”
白拂点点头,“这些线索我会让人传给府衙的人,应该对调查案情有帮助,你回去再好好想想,还有哪些线索可以帮助你儿子,不用动不动就来求我,能救你儿子的只有你和府衙,不是我。”
叶姑神情有些怔怔,但现在她也意识到自己先前的情绪来得没道理,于是点点头,“多谢白小姐提点。”
“明明就是小姐你在帮她,为何要这般说?”等叶姑离开,罗金氏不解问道。
白拂牵了牵唇角。
“我不想让她产生我可以帮到她,并且必须帮助她的错觉。”
罗金氏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看了看外面天色还早,问道:
“小姐还要再歇歇吗?”
被吵醒了哪里还睡得着,白拂活动几下脖子,“算了,准备洗漱吧。”
吃完早饭白拂去找斐公子将叶姑的新线索告诉斐公子,斐公子正好要出门去镇上,“放心,我会亲自与远志交代,你不必忧心。”
白拂点点头,想了想却还是多交代一句,“那孩子...能照顾就照顾下,一个人在那种地方肯定很害怕。”
斐公子笑了,“好。”
因为要出远门,家里需要提前安排的事情很多,等白拂忙完一圈下来已经过了晌午。
吃过午饭她打算与巴格李枣送大白去武尊学院。琇書蛧
武尊学院院长研究完白拂的科普小册子后对繁育骡子产生了浓厚兴趣,他简直是迫不及待想早一日看到骡子。
所以当他听云翼说白拂家里还有一头待产的马,便让云翼传话问白拂是否同意将这匹马送到武尊学院待产。
白拂没有拒绝的理由,二话不说同意了。
本来白拂只叫了巴格,但李枣作为大白这段时日的饲养员,得知白拂要将大白送走心里很不开心,这日死活非要跟着。
几人顺利进入武尊学院后,巴格李枣跟着郁丞去了饲马场,白拂则被请去给院长答疑解惑。
等白拂出来时,没有在约好的地点见到巴格,便朝饲马场走去。
路过校场时白拂远远看到巴格斜靠在一颗大树上,正漫不经心看着校场上李枣与一众人切磋枪法。
“怎么打上了?”
白拂一边朝李枣方向张望,一边问道。
巴格将叼在嘴里的一根狗尾草草拿下来,不以为意道:“还能因为什么,年轻人不都争强好胜?”
白拂斜巴格一眼。
说得像你很老一样。
白拂静静观看了一会儿,当李枣连续打败几个对手后,她微微惊讶,“李枣枪法这么厉害?”
要知道,她当初将李枣交给巴格训练,就是嫌他那三脚猫功夫不够看,不想人家的优势原来的刷枪。
巴格脸上没有太多表情,点评道:
“也就他爷爷教的这套枪法能拿得出手了。”
李枣跟他学了半年功夫,除了轻功上悟性还不错,其它的严师巴格都很不满意。
“原来李枣爷爷这么厉害”
白拂感慨,“要不是腿受伤,说不定能在军中混个一官半职吧。”
“别把命丢了就不错了”巴格想起李枣奶的话,“听李枣奶说李枣他爹枪法也很厉害,结果把命弄丢了。”
得,成功把天聊死了。
白拂不吱声了。
她也知道,李枣奶奶心里还是埋怨李枣爷爷的。
“这个小子是你们带来的?”
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白拂巴格同时回头,发现院长不知什么时候也过来了,正目光炯炯盯着李枣方向。
“我们村的一个孩子,爷爷爹爹也曾当过兵,有些身手。”白拂向院长解释一句。
院长听完若有所思,想了想突然有些激动地问道:“他爷爷可是姓李?”
白拂不明白院长突然这么激动干什么,迟疑了几秒后点头,“姓李,怎么了?”
“李军旗是他家什么人?”院长又问道。
白拂摇头,正要说没听说过,结束比试回来的李枣听到这话古怪看着院长,“你认识我爹?”
“李军旗是你爹?”
院长神情惊喜,上前一步目光上下打量李枣,“像,真像,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你肯定是李军旗的儿子!这些年我找你们找得好苦啊!”
白拂微微挑眉,听起来似乎有故事?
院长简直是惊喜难掩,他一把抓住李枣,“你叫什么?”
“李枣。”
“李枣?”
院长似乎对这个名字不太满意,“你爹名字那么威风,怎么给你取这么个名儿?”
李枣被院长一系列反常给搞蒙了,木着个脸,“我这名儿是奶奶取的,我觉得挺好。”
“好好好”
院长口不对心地应着,目光几乎要念在李枣身上,一连串问了许多问题。
多大了,枪法跟谁学的,可有读书识字,现在在哪里做什么等等。
李枣一一作答。
最后,李枣被院长随口一句话给震惊了,“我爹真的说过要送他儿子去当兵?”
院长郑重点头,想到什么,他目光飘远,半晌才接着说:
“当年你爹为了救战友丢了命,你爹临终前告诉我,说他不后悔当兵,更不后悔救人,还说他儿子当兵一定会比他还厉害,还勇敢。”
李枣下颌线绷得死死的。
他从来不知道,他那素未谋面的爹爹,居然对他有如此高的期待。
他从小听着奶奶的悔恨与埋怨长大,一直以为他爹一定很后悔去当兵,白白丢了性命不说,闹得最后媳妇儿跑了,亲儿子也没机会见一眼。
能不后悔?
却不想,他爹爹说的是不后悔。
“为什么不后悔呢?”李枣喃喃,也不知是说给谁听。
院长拍拍李枣肩膀,语重心长道:
“你爹是个英雄,那一年,他救了很多人,包括我。”
顿了顿,“我退役后就来了饶州,一直想找到你们,找到你爹等级的地址,却发现你们搬了家从此了无音讯,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今日还是叫你我遇上了!”
白拂与巴格对视一眼,自觉将空间留给这两人叙旧。
过了许久,李枣结束与院长的对话,找到白拂巴格坐上马车朝小溪村而去。
路上,李枣什么都没说,白拂也没问,只说了一句话:
“卖身契的事情你不用担心,随时可以还给你。”
李枣倏地抬起头看白拂,“为何会这般说?”
白拂耸肩,“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可能会担心。”
李枣抿唇,半晌他垂下眸子,摇头,“我答应卖身给你三年,不能言而无信,而且...我奶奶不会同意了。”
白拂笑了笑,“不试试怎么知道?”
李枣不再说话,白拂也不再劝,与巴格说起其它事情。
玉先生先前来信说希望小亮回一趟族里,小亮同意了,可他非常想跟白拂一同去元都玩一直等着白拂回来商量,后来又被暴雨拖延,到现在都还没成行。
“不如你和阿库先送他回去,我和其他人晚几日出发,然后找个地点碰头一同前往元都?”
白拂将心里的盘算说出来,“你也好久没回去了,回去看看吧,正好这些时日我和李枣替你将地里活儿看着。”
巴格思忖一番同意了,“也好,正好再押一批桃花酿回来。”
事情就这样敲定了。
谁知回去跟小亮说了安排后,还是起了一些波折。
“小亮,你明明答应带我去你家玩,怎么现在说话不算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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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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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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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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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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