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画的人实在是太用心,这样的惊鸿一瞥,被他用纸与笔化作了永恒。
这样用心的描绘配合上先前画面的环境描述,不需要开口询问,苏韵都知道最后一幅画的“主角”到底是谁。
原来,当年她在圣保罗音乐教室等待考试时,拉着行李箱路过的那个白衬衫少年,就是眼前眉眼温润的青年。
忽然间,苏韵心底里冒出了一阵说不出来的复杂感受:她曾经以为的一个无关紧要到可以转头就丢在漫漫时光里的小插曲,却是有人为此而深深铭刻于心间多年。
而在今晚的时光回溯里,她方才恍然认出,身边人原来早在认识之前,就已是在某年某月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曾经遇见。
“你当时是坐着,穿着打扮又显得比较成熟,我当时还以为是十四五岁的学妹……”陈柏杨有些自嘲地一笑,“后来追着消息追去美国才知道,原来你和我的差别不是两三岁,而是五六岁。”
发现两人的“差距”有点大之后,他便是伤心地把这次错误的邂逅封存于素描本之中。
没想到的是,原以为不应该出现的错误感情,在时光逐渐催着人长大之后,竟是再次因为成长之后差距不再的模样而死灰复燃。
因为头挨着头看一个本子,所以两个人坐得很近,近得他可以在呼吸之间,闻到自己亲手置办的洗发露和沐浴露的、熟悉而又陌生的味道。
他因准备比赛的关系要在东瀛暂住一段时间,于是就把日常的洗护用品也带了一份过来——有人会因此而觉得他难伺候,殊不知只是习惯了,所以就想在可以做到的范围之内,让自己过得更舒服一点而已。
其实能混这个圈子的,大多数人都是有着上限极高、兼且下限又可以很低的忍耐力。
特别是拍戏的时候,剧本有需求的话,再怎么洁癖懒散的人也是可以接受脏活累活;而日常生活方式就更是能屈能伸:高床软枕住得山珍海味吃得,转个头来,三两口快速扒拉掉冷硬的饭盒,往后一瘫也是能在破旧大巴车的座椅上一秒入睡补觉。
所以,苏韵鉴于这个情形,洗漱时用了他的洗护用品就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情——尽管他放在浴室里的洗发露和沐浴露在那家公司的分类和定位上都是“男款”,但其实性质是偏中性的温和,偶尔用一两次倒也无妨。
相反的,本来冷冽清淡的男香里混淆了甜蜜梦幻的花果香气,融和似干未干的水汽朦胧和浴后肌肤的温热气息,倒像是令人恍惚的一个瞬间,就无意撞入了成熟与青涩之间的交错界限。
莫名就想起了,苏韵在挑选洗护用品一途上,其实是挺随心所欲的。
她用的沐浴露一般不怎么挑牌子,就是爱挑那种文艺人觉得俗气的花果香味,为的就是“闻起来好像挺好吃”这个让人顿感无语的原因。
偏偏上天又实在过分钟爱她,寻常人用了显得气味庸俗浓烈如熟透糜烂的花果气息;唯独是她用了倒是仿似吸收了这份浓郁的生气,悠悠然就仿若花正艳、果正鲜的生机勃勃,透露着一股子时光正好遇芳年的天人相合之意。
而这样生机勃勃的甜蜜被冷冽清淡覆盖上,气味交织萦绕,依稀像是这两种气息的主人在这一刻亲密无间地相拥相依,方可这般融合交汇。
闻起来——又确实好像是真的挺好吃的……
脑海里忽然冒出了这么一个想法,惊得陈柏杨的呼吸当即就是一窒。
“丹尼……”苏韵把目光从画里抽回转向旁边,结果才说了一个名字,立刻就被人用手指按住。
大概是他也被自己这个下意识的阻止行为而吓了一跳,那双素来温润清澈的黑瞳里,就因为这番举动而透显出了意外的惊诧,夹杂在难以形容的复杂之中,便让那份清澈增添上了情感的漩涡。
苏韵估计也是没有预料到一向很听她话的乖乖牌突然作反,双眼有些因为疑惑情感的浮涌而睁大了,却是在对方眼中,更突显了那不同于常人的特殊颜色。
凡是看过苏韵电影的人都知道,苏韵的白化瞳仁因为灰蓝底色透露血色而混淆成隐隐约约的紫,这种在社交距离不仔细看、光线不好就容易忽略的特殊颜色,却是在时不时就怼脸拍特写的电影画面里一览无余——因此大多数人都觉得,苏韵就是如以紫色眼瞳美名远播的伊丽莎白·泰勒那样,是极其罕见又姝色无双的紫眼美人儿。
事实上,作为好友,陈柏杨以及其他人日常里都是不怎么注意得到苏韵眼中紫意的,除非是那日的户外天气极好阳光极浓烈……或者是这般不合时宜的亲近之时,方可能领略到这种于病痛之中诞生出来的奇迹,寻觅到那氤氲朦胧的烟波浩渺、璀璨星空。
极致美丽与浓烈情感的交织,就尽数化作了无言的意动。
而下一刻,便是心随意动。
被苏韵多次夸过好看的手指脱离了不点而朱的红唇之后,取而代之的,就是一反常态的、将往昔所有温柔缠绵歌声统统化作掠夺侵占意图的唇舌。
到底是二十多岁的青年人,再怎么纯善剔透,也始终不是完全懵懂无知的孩童了——社会风气极其开放的今日,哪怕他自己不想,周边的一切也都无时无刻地渗透着、改变着他的稚嫩,将一颗青涩的果子催熟出几分带着情感与欲望的红。
而这种被催熟的青涩,便夹带着独属于年轻岁月时那种一往无前的勇气,如这夜突然打来的狂风暴雨一般无序而凌乱地掠夺挤压着目标,又如压抑多时最终爆发的山洪,让一瞬间的疯狂取代了往昔的平静,变得再难以预测。
明显是一点技巧都没有全凭一腔热血的触碰,没多久就已是逐渐化作带着几分讨好求饶的啃噬和舔舐,回神过来的目光落入一双犹带着恐惧却又始终无悔的眼中,苏韵原想要挣扎和反击的手,乍然便无力地垂落了下来。m.xiumb.com
收音机里的歌声早就已经停下,不知道在歌曲播放完之后节目主持人又说了什么,那些无关紧要的言语仿佛已经在这一刻随着濛濛细雨遥遥远去,唯独是眼前人温热的吐息和纠缠依旧的亲吻,占据了她目前所有的思维脉络。
发现苏韵不再抗拒之后,他的喉间就发出了一声似是欢愉又似是痛苦的轻音,随即整个人的气息似乎也随之改换成从前那个温柔缠绵的情歌王子,用青涩稚嫩却又不容拒绝的力度撬开先前紧闭的红唇,继而便想要去触摸那些往日只能在光影与文字里方可窥见的情意绵绵、情思缱绻。
可惜的是,初哥终归是初哥,偶然的一个不经意瞬间,好不容易才安抚平静的红唇就被他不知轻重的力度给啃了个小口子。
苏韵捂着渗血的嘴角,忍不住一把推开了他:“他在电话里到底教了你什么?!”
“你怎么知道……等等,你听到了多少?”被推开的陈柏杨先是一愣,随后又赶紧撩起脸上的白纱窗帘:方才他被推开的时候,带起的微风就掀起了白纱的波澜,让白纱窗帘糊了一脸。
“我不是和你说过——你住了这么久,都还是这样不清楚自己所处的环境有着什么的吗?”苏韵无奈地看着他迷惑的模样,“你的浴室,隔音并不怎么好。”
“所以,你的话我全听到了,而电话对面那位‘军师’的话,我也是能听到一些……”
陈柏杨闻言,更是疑惑了:“没理由的,浴室里一直有水声,你在洗澡的话怎么可能会听得到……”
“我开着花洒让它自由发挥,然后我耳朵贴在墙壁上光明正大地听啊——还别说,这浴室隔音虽然不怎么样,墙壁的遮光度倒是十分不错。”全然没有偷听的羞愧,苏韵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正准备说到关键点的时候,你就准备出来了,所以我只能挂了电话……”陈柏杨委屈地解释道。
“他自己都还是单身寡佬,而且恋爱经验全是被女仔飞的,你居然信他?”苏韵哭笑不得地按住他的肩膀:也就是陈柏杨这个懵懵懂懂的受保护小动物,会听全是失败经验的张榷嵘的“教导”了。
要说这还真是有勇气就谁都了不起吗?一个真敢教,一个也真敢学。
“不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呀……”陈柏杨的声音越来越小了。
“你之前不是拍过感情戏吗?前有翁小姐后有毛小姐的,又是吻戏又是偷尝禁果的床戏,你跟我说你没经验?”苏韵挑眉。
“吻戏是借位的,床戏……”陈柏杨更加委屈了,“我和毛毛就拥抱了一下,下一秒镜头就切到事后在床上的拥抱了,然后毛毛演的角色因为怕被人发现,所以就起来走了……”
“在床上那段,我的衬衫纽扣都还是只解了一颗——我平时夏天出街都解两粒的呢!”
“那你今晚?”苏韵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扣得严严实实的衬衫纽扣。
“本来莱斯利叫我多解两粒的,但是我觉得吧,你好像不是很喜欢这种直白的表达……”他说着话的同时,又抓住了苏韵的手,放到自己衬衫最上方的一颗纽扣上,“我觉得,你好像更喜欢——亲自来……”
带着她的手解开纽扣的手带着微不可见的颤抖,偏生他脸上的神情又是无比的认真,只有是手臂肌肤相贴时所感觉到的脉搏搏动,方才让苏韵依稀感受到他此时心中的汹涌澎湃。
表面上是端方守礼的青年,可是随着衬衫纽扣的解脱,突起的喉结、线条清晰优雅的锁骨、触感温润的心腔外的一层肌肉逐渐展现在人前之时,他亦仿似随之从纯洁无瑕的天使堕落成为诱人犯罪的妖魔……
仅是指尖错落的一丝轻触,他便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一般,于喉间流泻出细碎的呜咽。
在香江的乐坛里,很多人都说,唯一能和苏韵比拟先天嗓音条件的清澈通透度的,就是丹尼仔陈柏杨。
但而今,这个在她面前不逞多让的清澈声音,已经是在情感的浪潮面前丢盔弃甲,重重侵染上了喑哑低沉的喘息。
濛濛细雨的淅沥声里,收音机再一次播起了歌。
因着陈柏杨参加比赛所选的歌曲是同名专辑《偏偏喜欢你》里头的歌曲《偏偏喜欢你》,所以这个放送比赛选手歌曲的电台就在播放完参赛歌曲之后,再次选择了专辑里头的另一首歌继续接上:“下面的这首歌依然是来自香江的歌手丹尼陈,因为今晚一直在下雨,所以本人就选择了这首听起来很温柔、很有雨夜味道的歌曲《脉搏奔流》奉上……”
不知如何,听到了歌曲前奏之后,陈柏杨的喘息便更甚,仿佛是带着一种紧张的期待,无端让人为他这个模样想到了后世那个矛盾的形容词——纯欲。
直到听到那熟悉无比又比平日更显温柔缠绵的声音唱起来,苏韵方才明白到他的动静缘故。
“与你站于窗前,深深吻一遍;
抱着柔情在我襟前,
与你爱一千遍一万遍……”
此刻的他们,正如歌词所唱。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2-01-1323:55:59~2022-01-1423:59: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王佩瑜10瓶;就吃一小口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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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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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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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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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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