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陈柏杨笑着应了一声。
于是苏韵从沙发上站起,走去开了门,一副熊孩子偷偷搞事却被当场抓包的模样:“我们马上就下去。”
庄隆面无表情地看苏韵一眼,随后目光越过她的耳边,落到仍然乖乖地坐在昏暗房间里的陈柏杨身上。
方才这两人……到底做了什么?
梅家姐妹一回来,苏阿婆就打算让菲佣珍妮花上楼叫人吃饭,然而鬼使神差的,他主动开口接过了这一茬。
即使明白到自己和苏韵的距离和希望渺茫,但到底还是会担心两个情绪容易激动的年轻人单独在房间里……会做出什么事来。
毕竟苏韵是有过“前科”的人,这孤男寡女的,最是容易上头。
有那么一瞬间,他都要忍不住在心里唾弃自己的不堪:明明不打算给人家过多希望也不打算放下身段,结果到了人家似乎是想要转移目标的时候,又在私底下产生出了不应有的嫉妒和怨恨心理。
以至于特意跑上来,还从虚掩着的房门门缝那里偷看,看着两人之间的气氛有异时,就果断出手打断了这一幕可能会发展下去的方向。
不知庄隆心里的百转千回,苏韵倒是落落大方地回过头,一边走往茶几那边拿装面膜的罐子,一边还无比顺口地唤了陈柏杨一声,招呼他一起下楼。
她留着房门不关,一来是顾忌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问题,二来也是为向别扭了这么久的庄隆声明:她身边的可选择目标,并不止他一人。
正所谓是只要目标换得快,没有伤害只有爱!
之前因为拍戏本来就要演情侣,而且又是有着一群人前往异地互相照顾的基础,所以会出现她一时糊涂,对他产生那么点超越了友谊的好感的问题……
但这又未到那种非君不可的地步,甚至在最开始的时候,还是带上了几分来自荷尔蒙和酒精的催化。
现在的世界都进入太空时代了,又不是刻骨铭心地深爱过,只是开始出现点好感却没能达成一致,只要以后找机会揭过这一笔,那么以后大家依然都能是好朋友不是么?
苏韵如是想着:她认识庄隆也算得上许多年了,虽然不是时刻混在一起,但他的性格也不是拖泥带水犹豫不决的那种,也不会很记仇,到时好好跟他道个歉解释解释,应当就没问题了。
就算有问题,他也得憋着:《盗墓迷情》开拍之前,庄隆这家伙可是才和她签了一个系列四部电影的合约,要是敢因为现实问题就不敬业干活,她抬手就能让他赔得一朝回到当年那个满大街推小车子卖冰淇淋、在餐馆洗“大饼”的苦情岁月!
想起当年给他脑补的形象是个气场能压得住英叔的、起码两米高的彪形巨汉款的旧事,再联想想一下他本体那个俊朗柔美兼备而且笑起来还是典型美式傻笑的模样,苏韵忍俊不禁,下着楼梯都能笑出声来。
人一旦嘚瑟就总是会忘记这样那样的,苏韵一个没注意脚下,就踩了个空。
“小心!”旁边的陈柏杨和走在后头的庄隆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带着保护意思的手也是几乎同一时间伸出——
然而反应速度曾经获得过吕少龙十分好评的苏韵压根都不需要他们帮忙,双脚脚尖一扭一踩一转,整个人就在楼梯上如同拍武侠片一般挪腾了两个飘逸灵动的圈。
随着身体动作飞转的手擦过后方庄隆的指尖,本来是想按在楼梯扶手上稳住身形,结果眼角余光瞄到陈柏杨那紧张到额头都冒了汗之后,心思一转,便让手擦过楼梯扶手,搭到了他伸出来的手上。
本来是想着一石二鸟,没想到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陈柏杨才擦了护手霜不久,那只手滑溜得很!
于是苏韵那本来相当优美飘逸转圈动作就成了个烂尾楼般的存在,一个趔趄往前扑倒而去,要不是陈柏杨赶紧再次伸出另一只手抓住旁边楼梯扶手,一边稳住自己身体的同时一边还接住了苏韵往前扑的身体,可能苏韵就得骨碌碌地直接滚到一楼……
“没事吧?”他大口喘着气,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扑倒在他怀里的苏韵抬起头:“没事,多亏你了,还好你够高大威猛,下盘够稳!”
在这个年代大部分男星普遍都是一米七刚出头的平均水平里,他那一米七八的高瘦衣架身形就挺容易招同性“嫌弃”的:一旦碰到站在一起的节目,他总是能衬得旁边的人矮一个头身……
除了如周源发那样一米八往上走的人高马大身形,就连他的老友死党张榷嵘和钟步罗都不太愿意和他站得太近:分开点站大家都是翩翩俊俏青年,一站到他旁边就总是能被对比得出几许敦实的气息,仿佛一下子就从喝过洋墨水的新新人类变回能扭秧歌能耍二人转的套马汉子!
不过,他又不是后世那些穿起龙袍都不像太子的流量鲜肉的竹竿,高和瘦也是相对于这个年代更爱肌肉武打款而言,肩膀够宽、骨肉也算得上匀称——苏韵刚刚亲手检验过,表示这肩膀那是有骨有肉,绝无花假……
当然了,他这种偏清瘦的身形是不如张榷嵘和钟步罗讨大众审美喜欢的,这也就造成了他被称为学生情人、初代偶像,以及年轻女粉数量在同辈人里独占鳌头的结局。
因此苏韵这个“高大威猛”的形容,听得一向都为自己削瘦身形而苦恼的陈柏杨没有多少高兴的意思,语气里干脆就是带着点玩笑般的嗔怒地回了一句:“全世界都说我瘦,你不要和我开玩笑!”
“好好好,我改口——你那如晾衫竹一般的竹竿身形,成功地挡住了我跌下楼梯的去势,多谢多谢!”看他跟自己闹了起来,苏韵当然是顺着杆子就往上爬。
这样年轻人式的幼稚打闹,看得被冷落在后头的庄隆身影萧瑟。
“喂喂,我最近是又瘦了点,但也不需要用竹竿来形容我吧?”下面传来了梅妍霜带着笑意的声音。
“不是说你啦,是说我。”陈柏杨探头出去,和闻声走过来楼梯这边的梅家姐妹打了个招呼,“阿曼达,阿丽塔,新年好呀!”
“新年好。”英文名为阿曼达的梅爱霜冲他笑了笑:最近他们这群打工人时不时就能在电视台遇见,倒也不好称呼从前的花名,所以见面就都是统一叫的英文名。
“新什么年啊,现在又还没到,而且在电视台里面还没说够啊,赶紧下来吃饭,就等你们三个了。”看陈柏杨那一脸的傻笑,梅妍霜也调侃了他一句。
庄隆默默地跟着苏韵和陈柏杨走下楼梯,然后就挑了苏阿婆的左手边位置坐下。
这一张长方形餐桌上,苏阿婆坐在对着大门的短边的主位,而苏韵这惯是喜欢坐在苏阿婆右手边的位置。琇書網
想着今晚有两个客人,于是平日里习惯坐苏阿婆左手边位置的梅爱霜和梅妍霜也没多想,招呼着陈柏杨坐到庄隆旁边之后,就一起去坐了苏韵旁边的两个座位。
庄隆是以为挑了这个座位能和苏韵面对面然后催化点什么的,结果一场丰盛的年夜饭下来,平时总是一边吃饭一边说话的苏韵,除了不让他过分尴尬搭了两句不咸不淡的话之外,全程就都是和陈柏杨、梅家姐妹三人说着工作和最近的情况。
亦是到了这一刻,他才发现,在这个家里没有苏韵的有意关注,那么他就如同一个存在尴尬的透明人一样。
从前苏韵总会兼顾着所有人,使得气氛一直都不错,所有人也都被她刻意保持住一个不会感到太烦嘈也不会感到太无聊的“度”里。
如今她有意绕开一个人、只是客气地礼貌性点两句不至于让其完全成为透明人的时候,才能让人感到她的冷酷无情。
而他本来就害怕受伤、更害怕得到之后再失去的心,就越发的因此而沉到了心间黑暗的最底处。
吃完这一顿食不知味的年夜饭后,庄隆坐在一个单人沙发上,看着苏韵拿了海底泥就要往拼命挣扎的陈柏杨脸上涂。
脾气温和的梅爱霜看他挣扎得厉害,不由得劝了一句:“要不让他自己涂吧?”
“他那么贪靓,肯定不会当着我们的脸化身包公的,快,苏苏,我帮你按住他!你多挖点再动手!”梅妍霜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格,眼见苏韵准备折腾一下陈柏杨,当即就是摩拳擦掌地准备开干。
“你说过不会和我生气的……”陈柏杨都快委屈哭了:难怪她拿着罐子下楼梯时笑出声来呢,敢情是已经在想这个方法来折腾他了。
“我当然不会和你生气了。”苏韵笑得无比温柔,然后就拿着一大坨海底泥糊到了他脸上,“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饶,让你自作主张还瞒着我,知道怕了吗?!”
“阿梅,开电视,我记得今晚TBB做了不少搞笑的小节目——”苏韵看着他眼里的绝望,嘿嘿一笑,“敷面膜的时候可不能笑哦,一笑就会有皱纹,那明天做节目就不靓了……”
为了保证陈柏杨在搞笑节目前的敷面膜时间,苏韵还主动坐到了他身边,搂着他的肩用力按住,一副你绝对跑不掉的大佬姿态。
苏阿婆乐呵呵地招呼梅家姐妹坐到她那边:“好了,你们别全部挤在那张双人沙发上面了,过来我这边坐,我这边有很多位置。”
梅爱霜和梅妍霜应了一声,捂着嘴坐到了苏阿婆所在的长沙发上。
一边是欢声笑语不断,一边是沉默无言依然。
陈柏杨软下声音来的时候总是带着一股撒娇的味道,好不容易坐够了时间去洗了脸,回来又挤在苏韵旁边哼哼唧唧的,于是苏韵烦不胜烦地捏了一下他的脸:“再吵,明天就叫人安排你扮猪八戒!”
“你让我背的话,那我还是可以接受的。”他开心起来的时候也是个能闹的,“就算是猪八戒,我也是最靓仔的那一只!”
于是两人又笑闹起来,落到心思有异的人心中,正是独属于年轻人的肆意潇洒。
除了年龄和心境的距离,更有着关系亲疏变换之后的细微变化:愈是亲近才会愈是放肆,客气则是带着社交距离的一道界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到旁边的声音完全消失,庄隆下意识地转头,往后侧方的苏韵那边看去——
只看到了两个互为依靠的脑袋,如同挤在一起贴贴抱抱的两只猫仔,眼下均是藏不住的淡淡青黑,而脸上亦是相似又明显的疲惫之色。
眼见庄隆看向挨在一起打瞌睡的苏韵二人,坐在对面的梅家姐妹就赶紧冲他竖了个手势:守岁什么的不重要,他们最近很累了,让他们休息一下吧。
明白两姐妹的意思,庄隆略微扯出一个微笑,无声地点了一下头。
这种时候,别人也许不觉得,但他却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无比多余的局外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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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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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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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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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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