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嬷嬷跟容王妃道了谢,就赶紧去了书房。

  书房里,吴王正坐在窗前的官帽椅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张脸带着木色,看得骆嬷嬷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老奴拜见王爷。”

  听到骆嬷嬷的声音,吴王这才回过神,慢慢地转过头,眼睛落在骆嬷嬷的头上,“嬷嬷来了,是母妃有什么话要你传达吗?”

  “王爷,娘娘让老奴跟王爷说,这回您要是再保着王妃,就真的要把自己搭进去了,您要是有个好歹,让娘娘怎么办?王爷,您就替娘娘想一想,娘娘今儿个早上才得了消息,从元徽宫回去就病倒了。”

  吴王立刻问道:“母妃没事吧?有没有宣太医?”

  “这种时候,娘娘怎么会宣太医?”骆嬷嬷无奈地说道。

  吴王慢慢地转开头,他知道为什么不能宣太医,母妃是不想惹麻烦。

  “是她做的吗?”

  这话没头没尾的,但是骆嬷嬷听懂了。

  “王爷,王妃一向不喜周姨娘,平日也不见她亲近周姨娘生的孩子,怎么昨日非要带孩子进宫?”

  吴王不语。

  骆嬷嬷轻叹口气,“王爷,谋害皇长孙这样的罪名,不管是您还是娘娘都承受不起,你要为娘娘还有这一府的人想一想啊。”

  “我知道了。”吴王的声音沉闷中带着几分嘶哑,“嬷嬷来王府还要做什么?”

  “奉皇后娘娘之命,老奴陪同容王妃前来问话王妃。”

  “……那就去吧。”

  骆嬷嬷瞧着王爷没有阻拦心里长长的松口气,这就好,这就好。

  吴王等骆嬷嬷走了之后,定睛望着窗外,日头渐渐地升起来,眼前恍惚见到了当初对着他笑得灿烂的小女子。

  也许当初他就不该任性地求母妃,不该娶了季蕴进门做他的王妃,既然喜欢她,就该放在心里慢慢喜欢就好。

  吴王想起太子昨日的话,为官不力,治家不明,既不能孝顺母妃,也不能做到是非分明,他怎么就活成这样子。

  他更加想不到,季蕴居然敢谋害皇长孙。

  到底什么仇什么怨?

  吴王想到这里,猛地站起身来,他一路穿过垂花门进了王妃正院。

  院子里的人见到他就要见礼,他挥挥手让众人退下去,自己顺着台阶上前,站在门外驻足不动。

  屋内,朱蝉衣看着面色发黄的季蕴,“你还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季蕴端坐在那里,垂着头不说话。

  朱蝉衣看着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轻笑一声,“你以为你自己不认罪我就拿你没办法?你身边的人全部被拿下审问,你以为是太子妃的意思?不是,是太子殿下出的手,现在还想不明白吗?这件事情不管你认不认罪,只要你身边的人招供,只要认证物证俱全,你是跑不了的。”

  季蕴依旧不说话。

  朱蝉衣轻叹一声,“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一件事情,皇长孙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对她下手?再说,晏汾才九个月大的孩子,路都不会走,你也能下得了这样的狠心让他染上天花,你要知道孩子这么小,很有可能就会丧命,如此恶毒的行径,你怎么下得了手?”….骆嬷嬷站在一旁听着,是啊,为什么?

  她也是在是想不明白,吴王妃做什么要去害皇长孙,有什么仇什么怨?

  朱蝉衣瞧着季蕴依旧不肯开口,她忽而一笑,“你以为你不开口,你心里的那点龌龊想法就没有人知道吗?我先前一直想不明白,但是这世上只要人做过的事情总会留下痕迹,红莺你还记得吧?”

  季蕴那张无欲无求的脸瞬间大变,猛地抬起头看向朱蝉衣。

  朱蝉衣就笑了,随即不屑地开口,“怎么,这会儿怕了?红莺也是可怜,伺候了你这么多年,没想到却被你发卖到红头巷子里去,你没想到我会找到她吧?”

  季蕴强压着怒火,道:“一个背主的丫头,不要说发卖,便是打死了也是她自作自受。”

  “背主?我看不尽然吧?你发落她是在出嫁之前,说她偷了你的首饰出去卖,我特意问过了,红莺说绝无此事。”

  “一个奴才的话,还是背主的奴才,她的话能信?”

  “你说的有道理。”朱蝉衣拍拍手,很快就有人打开门,然后走进来一个身穿桃红衫裙的女子,只是这女子身形消瘦,面色蜡黄,脚步虚浮,似是染了重病一般。

  “姑娘,你可还记得奴婢?”

  季蕴看着来人,怒道:“贱婢,你还敢来见我?我当初饶你一命,已经是你的福分。”

  红莺闻言嗤笑一声,“福分?这样的福分谁想要谁要,奴婢虽然出身卑贱但是也是一条活生生的命,王妃说我偷了您的首饰,可是那首饰分明是你赏我的。”

  “你闭嘴!”季蕴的神色隐隐带了几分慌张。

  “红莺,你不用怕,只管把实话说出来,本王妃会给你做主。如果你真的是冤枉的,一定给你一个公道。”朱蝉衣看着季蕴慢条斯理的说道。

  “红莺谢谢容王妃。”红莺跪下磕了一个头,也不去看季蕴,眼睛盯着地面慢慢地说道:“吴王妃诬陷奴婢偷了金钗,就是想要除去奴婢,因为当年吴王妃喜欢心仪的是太子殿下!”

  “胡说八道!”季蕴猛地将手边的茶盏掷了过去,茶盏落在红莺的额头上,瞬间一道血迹流淌下来,“你敢如此污蔑与我,是谁指使你?”

  朱蝉衣听到这意有所指的话,看着季蕴笑了笑,“吴王妃,你又何必在这里指桑骂槐,直接就说是我指使不就行了?可惜,偏偏我没做过,你我无冤无仇,我有什么理由污蔑你,与我有什么好处?再说,你骂我只是杯弓蛇影怀疑,但是红莺指证你却有真凭实据。”

  季蕴的脸色已经无法去看,她盯着红莺不肯收回自己的眼神。

  红莺抬起头,脸上的血迹衬托得她的脸越发的诡异,“姑娘,你没想到吧?当年那封信我还留着。”

  季蕴浑身一抖,不敢置信地看着红莺。

  红莺大笑起来,“我原本不想拿出来的,但是姑娘非要逼死我,我只好给自己留条后路。当初姑娘污蔑我偷了你的金钗,见都不肯见我,就让人把我卖进了烟花地,这几年我硬生生地挺过来,就是等着要给自己一个公道。原以为没指望了,没想到季家倒了,得了消息的时候,我高兴得一晚上都没睡。我为姑娘做了那么多事情,我不求荣华富贵,只盼着姑娘看在奴婢尽忠的份上,将来给我一个好出路我就知足了,哪想到姑娘却将我送去了烟花地,坏了我一辈子,让我生不如死。”….“你胡说,分明是你犯了错……”ωωω.χΙυΜЬ.Cǒm

  “姑娘,是不是真的假的可不是凭嘴巴怎么说,奴婢到了这一步,染了那种脏病也活不了几天了,死我不怕,唯独遗憾不能给自己讨个公道,没想到上天垂怜我,到底是给了我一个机会。这是我最后一次称呼您为姑娘了,您好好保重吧。”

  红莺说完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将贴身藏好的一个荷包拿出来,从里头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封信,伸手交给朱蝉衣,“容王妃,这就是那封信,当初吴王妃要奴婢送给太子殿下的信。”

  季蕴忽然冲过来就要去夺信,朱蝉衣一脚把她踢开,伸手把信接过去,她低头扫了一眼,确实是季蕴的字,只看了几行就看不下去了,什么日日思君不见君,什么思君常常暮暮朝朝,真是想不到季蕴这样看上去清雅的人,居然能写出这样的信来。

  朱蝉衣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季蕴当初嫁给吴王之后,每次见到辛夷总是神色怪怪的,难怪她嫁给吴王后也不想着好好地打理吴王府,每日总是出幺蛾子。

  朱蝉衣将信收起来,看着趴在地上不说话的季蕴,“这件事情我会回禀皇后娘娘跟明妃娘娘,还有晏汾与天花的事情也会上达天听,你好自为之吧。”

  有了这封信,季蕴便有了动机。

  朱蝉衣气呼呼地推开门,没想到吴王居然就在门外,她顿时有些尴尬,对着吴王见礼。

  “弟妹不用多礼。”吴王侧身微微一避,然后直接说道:“信,能让我看看吗?”

  朱蝉衣有些为难,吴王要是毁了信怎么办?

  吴王大概看出了朱蝉衣的意思,轻声说道:“我只一观,不会毁坏。”

  朱蝉衣就有点不好意思了,劝道:“三哥,不过是一封信,你又何必去看。”

  “七弟妹,还请容我一观。”

  朱蝉衣叹气,把信递过去。

  吴王接过信顿了顿这才伸手打开,半晌把信又递回去,“多谢七弟妹。”

  朱蝉衣收好信,看着吴王这个冤大头觉得十分可怜,“三哥,事已至此,你还是想开些。”

  吴王没有说话,抬脚进了屋。

  朱蝉衣让人带着红莺,然后看着骆嬷嬷,“嬷嬷是跟我一起回宫,还是……”

  “老奴还有些话要替娘娘问王妃,还请容王妃宽宥些时间。”

  朱蝉衣也不强求,笑着说道:“那我先回宫回话。”

  骆嬷嬷躬身谢过送走吴王妃,深吸一口气,恨不能将吴王妃剥皮拆骨,他们家王爷这么好的人啊,怎么就能遇上她这么个狗东西。

  吴王瞧着伏在地上的季蕴,就那么站着看着她。

  季蕴微微抬头看向吴王,木然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俩人明明面对面,却沉闷得让人连呼吸都觉得是奢侈的。

  “你既然心有所属,当初为何要嫁我?”吴王想问个明白,当初若不是在宫外遇见她掀帘对着他笑,他又怎么会误以为她喜欢自己,进而求母妃帮忙赐婚。….若只是他一厢情愿,他不会求这个亲。

  季蕴嗤笑一声,“家里人要我嫁,我就嫁了。”

  只要那人不是太子殿下,嫁给谁又有什么区别。

  何况,嫁进皇室,便也有机会见到殿下,所以当初家里人要她嫁,她知道吴王心仪她,故意找了机会见他,事情就成了。

  “原来如此。”吴王微微颔首,原本有很多话要问,但是现在看着季蕴,他忽然就觉得没意思了,“你好自为之,你若想保命,最好是将幕后之人交代出来,不然的话没有人能救你。你我夫妻缘分已尽,是非过错就此揭过。”

  季蕴望着吴王的背影离开,嘴巴张了张,最终也没能说什么。

  骆嬷嬷最后走进来,看着季蕴面无表情的说道:“王妃自己做下的事情,以后就自己承受恶果,若是你还有点良心的话,就不要牵连王爷。”

  季蕴看也不看骆嬷嬷,明妃身边的人她一个也不喜欢,沉默以对。

  骆嬷嬷一看更是气个半死,随即冷笑一声,“王妃真以为不说话就成了?当初季家倒了,好歹还留了个全尸入葬,这回谋害皇长孙的事情,你说陛下会不会迁怒季家,毕竟开棺戮尸曾有先例。你替人顶了罪,倒霉的额却是季家先人,等九泉之下,你有何颜面见先祖?”

  季蕴的神色这一刻终于变了,抬头看着骆嬷嬷。

  骆嬷嬷心里松口气,总算是还有点短处,“王妃,你可要想清楚了,替人受过还是戴罪立功。”

  季蕴面带頽色,张张嘴巴,最后吐出一句,“我说。”

  骆嬷嬷笑了,“拿纸笔来。”

  季蕴握着笔只觉得有千斤重,不知过了多久这才开始提笔写字。

  骆嬷嬷拿着季蕴的供状,看着带来的宫人,“把王妃看好了,不许有丝毫的差错。”

  “是。”

  骆嬷嬷先去见了吴王,将供状递上去,“王爷,娘娘说了,如果王妃写了供状,就请王爷亲自交给太子殿下。”

  吴王接过供状仔细看去,面色变了又变,“嬷嬷回宫跟母妃说让她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骆嬷嬷瞧着王爷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王爷能想明白,娘娘在宫里就安心了,这次事关重大,因为王妃被牵连已经在所难免,娘娘说她在宫中便是被牵连也没什么,顶多就是降位,但是王爷万万要当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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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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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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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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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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