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辛夷轻笑一声,“咱们这位吴王殿下真是痴情种。”
听得出太子妃言语中的讥讽,佘嬷嬷也跟着叹道:“吴王夫的事情您知道就行了,有皇后娘娘,有阮明妃在,只等着消息吧。”
苏辛夷点头,“是啊,除了等咱们确实不能做什么。”
容易授人把柄的事情,苏辛夷不会做的。
佘嬷嬷心里松口气,她知道太子妃这个人向来是路见不平的性子,这次能压下不管,还真的多亏吴王妃与太子妃不睦,不然太子妃岂能袖手不理。
入夏之后,一日比一日热起来,苏辛夷身上的衣裳也换成了轻薄的夏衫,晏恒倒是个让人省心的性子,吃了睡,睡了吃,很少有闹腾人的时候。
晏君初每日回来都要逗儿子,爷俩笑起来嘴角的弧度都是一样的,苏辛夷在一旁看着就总觉得做梦一样。
眨眼间进了八月底,正是暑热逐渐消退时,穆邢回京了。
苏辛夷正坐在榻边上拦着学翻身的儿子,这小子即将满三个月了,就今儿个早上忽然就翻了个身,把满屋子的人都吓了一跳。
佘嬷嬷更是笑得嘴巴都合不上,“皇长孙真是像极了太子妃,太子妃一身功夫好,连带着皇长孙的小身板也好,没见哪家的孩子不足三月就能翻身的。”
苏辛夷汗颜,在一旁说道:“没几日就满三个月了,早几日也没什么稀奇的。”
佘嬷嬷却不这么想,这么小的孩子,早一日那都是不得了的大事。
晏恒又翻了个身仰躺着,看着满屋子的人笑,那双大眼睛眨啊眨,显然不知道大人在笑什么。
苏辛夷瞧着心都软了,把儿子抱了起来,正想带着他去院子里散散,翠雀快步走了进来。
苏辛夷抬眼看着她,问道:“急匆匆的,什么事情?”
“太子妃,穆邢穆大人回京了,正在前面面见太子殿下,张总管过来传信,穆大人要来给您问安。”
苏辛夷一怔,穆邢回来了,随即一喜,是不是朵甘那边的事情有眉目了?
“让他来。”苏辛夷立刻说道。
她琢磨着这会儿穆邢还在跟殿下回话,她正好先去更衣稍微收拾下,因为带孩子不怎么出门,就穿得舒服些,但是见人是不行的。
苏辛夷让奶娘照管着孩子,进了内殿更衣,连翘带着宫人立刻跟进去服侍。
更衣出来,苏辛夷直接去了正殿,穆邢已经在等着了。
“属下拜见太子妃。”
苏辛夷坐下后,打量着穆邢,第一感觉瘦了。
“起来吧,坐下说话。”苏辛夷笑着说道,“这一趟差使很辛苦吧,你回京就直接来了东宫?”
穆邢摇摇头,“先去了吏部交差。”
苏辛夷就松口气,穆邢这性子与一般人不太一样,没想到这进入官场后倒是变得像模像样了,“朵甘那边查到了什么?你这一路可还顺利?”….穆邢坐下后,瞧着太子妃气色很好,这才开口说道:“还没恭贺太子妃生下皇长孙。”
苏辛夷瞧了穆邢一眼,“哟,我们穆大人当了官之后就是不一样了,这都会打官腔了。”
穆邢:……
就知道跟她不能说正经话。
瞧着穆邢板起的脸,苏辛夷笑了起来。wWW.ΧìǔΜЬ.CǒΜ
穆邢听着太子妃的笑声,无可奈何地也跟着一笑。
“这一次去朵甘,确实查到了一些当初益王贩卖官粮的事情,只是粮食流入朵甘之后,就像是石沉大海,想要再查到具体到了哪里就很难。”
苏辛夷听着这话微微颔首,“这是能想到的事情,朵甘毕竟不是南齐的地界,到了别国想要做点什么确实很难。但是你到现在才回来,肯定是继续往下查了。”
穆邢嘴角勾了勾,“那是自然。”
苏辛夷就知道穆邢的性子可不是轻易放弃的人,不然怎么能做善于潜伏刺杀的刺客,“后来你查到了什么?”
穆邢犹豫一下,然后抬起头看着苏辛夷,“粮食最终落到谁手里我不敢确定,但是却有迹象查到有些粮食去了鞑靼的部落。”
苏辛夷面色微沉,思量着说道:“今年鞑靼没有大规模犯境,至于边关几个卫所有小规模的摩擦,是不是跟这些粮食有关系?”
“我也不敢妄言,但是鞑靼诸部可不是绵羊,即便是有了粮食也不会真的安分守己,所以我顺着查到的路线从朵甘穿过吐蕃各部又经过玉西三部绕路到了瓦剌,最后从鞑靼回国。”
苏辛夷惊愕不已,半年的功夫,穆邢居然去了那么多地方,这一路的辛苦可想而知,难怪瘦成这个样子。
瞧着太子妃面上的惊愕,穆邢轻咳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张牛皮,“这是我一路走来的行程,全都画在了牛皮上。”
苏辛夷瞧着那卷牛皮的边沿都微微卷了边,可见是穆邢时常拿出来用的,穆邢之前在商队的时候,她就让他到一处把舆图补充完整,这次他前往朵甘,自己并未提这件事情,没想到他却主动做了。
连翘上前接过牛皮舆图,转身送到太子妃手上。
苏辛夷伸手打开,草原诸部喜欢用牛皮画图,是因为经久耐用善于保存,这一习惯后来被边关卫所学了去,渐渐地在南齐也就传开。
尤其是行军打仗,用纸做的舆图行军途中容易损坏,但是牛皮就不一样了。
此时,苏辛夷手中的舆图更是不同,她能看得出这舆图有些地方画得很是匆忙,有些地方字迹潦草,显然是路程中匆忙落笔。
“这是原稿?”
穆邢点头,看着苏辛夷补了一句,“陛下与兵部那边都交了一份。”说到这里一顿,他笑着又开口,“这一张是我路上所绘,其余的是回来誊抄的。”
苏辛夷长长的缓口气,“这件事情不要对外说,被人听了去对你不是好事。”….穆邢又不傻,看着苏辛夷又道:“今年草原上的收成还不错,估摸着过冬问题不大,但是到了明年春就不好说了。”说到这里顿了顿,抬头看着苏辛夷,“鞑靼内部不平,这两年内耗严重,其中有几个部落被吞并,等到明年春天,若是鞑靼能将各部一统,这可不是一件好事情。”
苏辛夷心情有些沉重,然后看着穆邢说道:“那批粮食最后就到了鞑靼?”
“没有具体证据,当初运粮的商队在草原上遇到了狼群。”
苏辛夷:……
第一个念头就是杀人灭口,她与穆邢对视一眼。
穆邢该说的都说了,就站起身来,看着苏辛夷说道:“太子妃还是早做准备,属下也该回卫所交差了。”
苏辛夷看着穆邢,“你呢,有什么打算?”
穆邢脚步一顿,回头看了苏辛夷一眼,随即无所谓地笑了笑,“那得看陛下的旨意与指挥使的安排。”
苏辛夷听着这么官方的回答又气又笑,肯定是曾梁交给他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是能在官场好好地混下去,这的确是需要学的东西。
“那你去吧,好好养一养。”
穆邢笑着走了。
苏辛夷将舆图拿去书房铺在桌上仔细查看,穆邢是个很认真仔细的人,他画的舆图十分仔细,只要是经过的地方,不要说一条小河,便是一道岔路口都会标得清清楚楚。
上面还有做过标记的地方,下面有小字标注,可能是商队经过之地。
“穆邢交上来的?”
苏辛夷看得太投入,猛不丁地听到殿下的声音唬了一跳,抬起头看人,“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吓得她小心脏怦怦跳。
晏君初失笑,“你这太认真了,往常我一靠近书房,你就知道了。”
苏辛夷脸一热,拉着殿下站在身边,指着舆图轻声说道:“这是穆邢亲手画的第一份舆图,正好咱们仔细看看,这上面有很多地方咱们原来的舆图上都没有。”
晏君初点点头,转身从架子上将原本的舆图拿出来,两张舆图一对比,就能发现不同。
两人的指尖不约而同的落在了玉西三部的地界上,苏辛夷一愣,随即抬头去看殿下。
晏君初也没想到,对上辛夷的目光不由一笑,“阿沅与我真是心意相通啊。”
苏辛夷的脸一下子红了,正要收手,却被殿下握住了指尖。
“你也在担心玉西三部与朵甘还有鞑靼联手?”晏君初轻轻捏着辛夷的指尖问道。
苏辛夷略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定定神,又抽回了自己的手指,这才开口说道:“是啊,说起来玉西三部与南齐的关系一向是不太分明,但是与朵甘还有鞑靼也并不亲近,这次能让朵甘借道前往鞑靼,实在是令人担心。”
晏君初微微颔首,“这个顾虑确实有道理,我准备与父皇回禀一声,派人去玉西三部走一趟。”….苏辛夷觉得殿下这个决定很好,轻声说道:“那可要当心,万一玉西三部与鞑靼还有吐蕃联盟,咱们的人去了就有危险。”
俩人边看舆图边商议,益王虽然到了,但是他留下的隐患还不少,想要彻底消除要花费很大的功夫。
就比如那些粮食带来的后果。
“曲先部与南齐一向交好,先派人去那里走一趟试探一下。”晏君初道。
“那玉西其他两部与咱们关系不好吗?”
“不能说不好但是也说不上好,自然是谁给的利益大,他们就倒向谁。这些部落素来如此,没什么诚信可言。”晏君初淡淡的说道,显然对此十分厌恶。
除非是南齐有足够的兵力彻底打服他们,不然,这样的情形会一直持续下去。
但是眼下南齐的国力,想要收服难度很大。
国库中的存银是有限的,而且南齐这两年也不算是很太平,南边水灾北边旱灾,朝廷要赈灾要安置流民,要复垦土地,每一项都要花银子。
她也是做了太子妃之后,才知道治理一个国家会有这么多花钱的地方,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每每这个时候,殿下总是要与户部尚书议事到半夜,想法子筹钱。
苏辛夷看着殿下轻声说道:“如果边关能自筹就好了。”
晏君初听到这话一愣,“自筹?”
苏辛夷叹气,“就像是当初咱们组建商队,最初的目的一是为了打探鞑靼的消息,第二点不就是为了能点钱吗?当初商队远游回来,确实赚了不少钱吧?”
晏君初闻言沉思。
苏辛夷思量着又说道:“你说如果咱们许边关卫所自组商队怎么样?”
“不行,若是如此岂不是乱了套?”晏君初一口否决。
苏辛夷叹气,“那也没好的办法了,剩下一条路就是开互市,但是父皇肯定不同意。”
开户市也会有很大的风险,不要说父皇不同意,朝臣也不会同意。
苏辛夷摊摊手,“那我也没办法了。”
晏君初被苏辛夷的神色给逗笑了,“朝廷养了这么多的臣子,难道还能想不出个好办法?”
苏辛夷撇撇嘴,“那可未必。”
晏君初又气又笑,伸手在苏辛夷的脸颊上清清捏了一下。
苏辛夷:……
她又不是三岁小孩。
六部朝臣虽然多,但是派系也多,人心不往一起使劲,还互相扯后腿,这样的情况下,想要做成一件事情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而且,互市本就是十分敏感的事情,在这件事情上前前后后少说也得倒下五六个人了,也没人敢轻易再开启。
不过,事在人为,也不是全然没有机会。
苏辛夷发愁的样子,让晏君初心尖上暖暖的,把人抱在怀中在她耳边说道:“不用担心,我有办法,只是现在时机还不成熟,不好提出来罢了。”
苏辛夷顿时眼睛一亮,殿下既然说有办法那就肯定有计划了。
长长的舒了口气,她就觉得轻松多了,既然现在不好提出来,苏辛夷也就不追问,岔开话题道:“恒哥儿的百日,殿下有什么没打算?”
晏君初无奈摊手,“那得看父皇想要怎么办,恒哥儿都要过百日了,父皇肯定会在那天见一见他。”
苏辛夷闻言心头一紧,儿子长得像父亲,一直是她心里担忧的事情,若是被陛下见到了,不知道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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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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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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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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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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