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辛夷从这段话中得到一个重要消息,能提前在上元节宫宴上出来亮相的,肯定不是寻常的人家,这些人家的女儿,要么进后宫,要么就要入各家王府了。

  皇后不让她在上元节宫宴露面的确是个好意,因为那日她都能想到多少人盯着东宫了。

  既然皇后娘娘愿意替她挡一挡,苏辛夷当然不会不感恩,就立刻说道:“儿媳多谢母后,有您这句话我就安心了。”

  皇后看着苏辛夷还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你也回去吧,月份越来越大,以后每月初一十五过来,其他的日子就不用奔波了。”

  苏辛夷笑着应了,她能想到选秀过后,后宫里应该也会进新人,确实挺热闹的,她一个太子妃还是避着些好。

  等苏辛夷走了,赵嬷嬷这才轻声说道:“娘娘,您之前不是想要提醒太子妃一句,怎么没说呢?”

  皇后抬眼看着赵嬷嬷,“是想要提一句,但是你看太子妃丝毫没有沉不住气的样子,我觉得她心中肯定有主意了,既然已经有了准备,我说与不说就没关系了。再说,东宫的事情,还是让太子夫妻自己处置,这次选秀太子妃都处理不好,以后她可怎么办?”

  赵嬷嬷就道:“娘娘说的也有道理,老奴只是怕太子妃因为此事跟太子殿下闹起来,传出去未免对太子妃不好。”

  皇后轻笑一声,“嬷嬷,你想想太子妃嫁进来之后,可曾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人人都说太子妃性子彪悍,做事莽撞,可你看到的是这样的人吗?”

  赵嬷嬷摇头,还真不是。

  “倒是老奴想差了。”赵嬷嬷也笑,“娘娘这样说,老奴实在是想不明白,太子妃在外的名声怎么就闹成这样的。”

  “有些人天生便是聪明人,于外锋芒毕露,于内周到妥帖,太子妃若不是嫁进东宫,她那彪悍的名声大概会一直持续下去。”皇后说着也笑了,“还是陛下厉害,给太子挑了一门好亲事。”

  赵嬷嬷觉得娘娘这话很对,当初选太子妃的人选定下来,多少人哗然,都不敢置信。

  如今再回头看看,那些等着看东宫热闹的人,现在全都闭了嘴。

  “那这次陛下会给东宫添人吗?”赵嬷嬷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的心思她可不敢猜。

  皇后凝神看着殿外,半晌才摇摇头,“大概不会的。”

  “为什么?”赵嬷嬷不解,照理说给东宫选良娣也是应该的。

  皇后轻笑一声,为什么?

  陛下当初选了苏辛夷做太子妃,以她当时的名声跟做的那些事情,骨子里是个什么性子,陛下心里比谁都清楚。

  若是苏辛夷与太子感情不好也就罢了,偏偏看上去不搭的两个人,成了亲之后反常的相处不错,现在苏辛夷有了身孕,眼瞅着就要生下陛下的皇长孙,这个关口,陛下大概不会给苏辛夷添堵。

  ….便是真的想要给太子添人,也会过个几年。

  就算是看在当年苏四爷的情分上,陛下也会等苏辛夷的长子大一些,等她在东宫彻底站稳脚跟再让东宫添人。

  只是这些话,皇后便是对着赵嬷嬷都不会说的,她只道:“且看太子怎么办吧。”

  归根结底,还是要看太子要不要人。

  若是太子张口要,陛下肯定也会给的。

  上元节宴会的事情消息传出了宫,顿时压下了有关益王的事情,家里有适龄女儿且官职足够的人家,已经开始准备宫宴的事宜,自然顾不上看益王的笑话。

  也就是这个时候,晏君初抛出了许玉容的供词,还将明慧师太与益王的关系公布于众,许玉容的供词中就有当初借用扶乩谋算晏琼思一事,京城上下哗然。

  在这个档口,晏琼思趁机招供,将当初益王让许玉容算计她,然后再以与商君衍的婚约诱惑她,进而让她在京城做的事情都讲了出来,最出名的便是她与江家的婚约。

  此时,经晏琼思的口供,众人才知晓,当初她暗算江家与之联姻,背后竟然是益王想要她趁机嫁给江仲年,然后再试图掌控江家,进而达到让益王与江尚书联手的目的,如果江尚书不肯低头,益王就要晏琼思拿到江尚书的把柄进而要挟他听命。

  如此恶劣之事公布于众,益王声名狼藉不说,晏琼思这回也算是真的栽了,广平郡王府大门紧闭,两夫妻面都不敢露。

  这个浪头还没翻过去,紧跟着当初猎场的事情再度被翻出来,于是当初益王只是许玉容将迷药给晏琼思,晏琼思又将药给了孙兴,然后伏云买通襄王内侍,最后襄王与尤香薷被算计的案子大白于天下。

  这一次,伏云再也跑不了,刑部郎中亲自去襄王府把人带走审讯。

  与此同时,伏云从云端跌落泥地,当初被骂得声名狼藉的尤香薷反倒是借势打了个翻身仗,名声一下子被洗白了不少。

  尤其是,尤香薷嫁给襄王之后,伏云处处与之作对,她这个襄王妃有名无实的传言紧跟着也传遍了京城,更是成为大家眼中的小可怜。

  被人算计,所嫁非人,当初骂得越狠,现在越觉得对不住尤香薷。

  尤香薷这条咸鱼成功借势翻身,反倒是成为这次事件中获益最大的人。

  人生真是无常啊。

  这几日晏琼思那边一直没有松口,苏辛夷还以为她要嘴硬到底,没想到最后还是招供了,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结果是辛夷想要的。

  上元节的前一日,苏京墨生了,等了一整天等到了母子平安的好消息。

  上元节那一日,后宫里热闹非常,前朝亦十分喧嚣。

  晏君初离开之前与辛夷吃早膳,对她说道:“穆邢如果能及时赶到,今日会是个好日子。”

  苏辛夷眼皮一跳,知道殿下这边要把益王所有的罪状抖出来,她看着他问道:“如果赶不及呢?”

  ….“那就有点可惜,只能晚一日。”

  苏辛夷满脸疑惑,晏君初笑着给她解惑,“昨日再次提审季罡,他交代当初李纪私贩盐引,其中有一部分就是经他的手从京城流出去的,而这件事情为他们铺路的就是李太师。”

  苏辛夷惊愕不已,“还有这种事情?李太师?真是令人想不到,季罡有证据吗?空口无凭,李太师未必肯认。”

  “季罡这样的小人,是给自己留后路的人,他手里有证据,其中有一封引荐信上,李太师留了字号。”

  苏辛夷便道:“李太师这样谨慎的人,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把柄落在人手。”

  “因为那封信是送往朵甘的。”

  苏辛夷神色一凛,益王的粮食也是运往朵甘,所以这其中还是有联系的吧。

  晏君初瞧着时辰到了,来不及细说,只对着辛夷说道:“今日宫里宫外都会不太平,你就在东宫不要出去,等我回来与你说。”

  苏辛夷起身送太子出去,边走边说道:“我知道轻重,殿下放心。”说着抬起头给殿下系上大氅,有些担忧地开口,“李太师经营多年,朝堂之上怕是凶险异常,殿下一定要当心。”

  晏君初笑着点头,“我心里有数,莫要担心。”

  说不担心是假的,但是也不希望殿下还要记挂着她,苏辛夷笑着应了,目送殿下离开。

  即便是不出东宫,苏辛夷这边也忙碌得很,东宫也要过上元节,一早宫人们就在悬挂宫灯,她坐在殿中都能听到外面的说笑声。

  雪花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落下来,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苏辛夷拿出舆图又在看,这次却盯着朵甘的方向。

  不管是李太师还是益王,不管是盐引还是粮食都送往了朵甘,这里到底有什么?

  苏辛夷又仔细回想商队经过朵甘回南齐,结果已入境就遭遇暗杀,也就他们的行踪被暴露,是不是朵甘的人通风报信?

  苏辛夷在舆图上将朵甘圈起来,等将来得了空,是得好好地想一想这件事情。

  “太子妃。”

  苏辛夷抬头,瞧着连翘走进来,放下手中的笔,问道:“什么事?”

  “大夫人跟前的孙妈妈来了。”

  苏辛夷闻言起身,“怎么这会儿冒着雪就来了,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边说边往外走,走了几步忽然想起苏京墨生了的事情,顿时恍然大悟,“倒是忘了四姐姐的事情,应该是为了这件事情来的。”

  连翘笑着点头,“太子妃说的是,正是为了洗三的事情来的。”

  苏辛夷见了孙妈妈,孙妈妈先问了好,然后才说了来意,果然如此。

  “府里头是什么意思?”苏辛夷笑着问道。

  孙妈妈恭恭敬敬地回道:“回太子妃的话,太夫人跟大夫人的意思是府里头几位夫人会过去贺喜,太子妃跟几位姑娘送一份表礼即可。”

  ….苏辛夷点头应下,“那我让佘嬷嬷走一趟,这是一件大喜事,是要去看一看四姐姐。家里可都还好?祖父与祖母身体都好吧?”

  “老太爷年下受了些凉,不过吃了几剂药已经好了,太夫人身体如常,太子妃不用担心。”

  苏辛夷听着一默,上辈子这个时候老太爷已经卧床不起了,现在只是小感一场风寒,已经是十分庆幸。

  年前她担心二老的身体,特意请了太医去府上给他们诊脉,知道脉象尚好这才安心,没想到年底还是惹了风寒,好在没有大碍。

  上辈子祖父的早逝,她知道多少跟她有些关系,谁让她不争气,总是给家里惹纷争,虽然一个巴掌拍不响,但是起因还是因为她那场婚事带来的因果。

  “等出了正月,我再让太医上门给二老诊脉,孙妈妈回去替我给祖父祖母请安问好。”

  孙妈妈一连口的应下,苏辛夷让连翘给她封了个大红包,这才让把人送出去。

  洗三礼主要是意头好,苏辛夷挑了一块平安如意的玉牌,准备到时候扔到洗三盆中添喜。Χiυmъ.cοΜ

  这块玉牌是要给洗三的婆子带走的,所以不用太贵重。除此之外,她又找了一个福禄寿三喜的赤金长命锁,编了大红的络子,还有一套小孩子用的百子千孙的十八件银碗,不算是多贵重,但是是宫里出来的,自然就体面多了,有皇家印记。

  把东西备好,到时候直接让佘嬷嬷带去便可。

  正想着让人把佘嬷嬷叫来,没想到佘嬷嬷自己先回来了,一头一脸的雪花,站在廊檐下现将雪花拍打干净,这才抬脚进了殿。

  苏辛夷笑着问道:“嬷嬷这是做什么去了,落了一身的雪。”

  佘嬷嬷先上前施礼,这才开口回话,“老奴去那边宫里走了一趟,今儿个是真的热闹,太子妃没见,虽然下着雪,但是到处都是装扮鲜亮的闺秀,便是御花园都热闹着呢,坐在八角亭里围炉赏雪,那叫一个风雅。”

  苏辛夷:……

  她怎么听着这话有点酸酸的嘲讽。

  “是吗?这倒是一件雅事。”

  佘嬷嬷瞧着太子妃也不上心的样子,心里不由干着急,轻咳一声说道:“听说晚上要赏灯,陛下也会带着诸位王爷前往,殿下也会去的。”

  苏辛夷抬眼看着佘嬷嬷,佘嬷嬷回一个妥帖的笑容。

  苏辛夷一本正经的说道:“可惜,今晚的盛会我无缘参加了,不然灯下看美人也是一桩人间美事。”

  佘嬷嬷:……

  苏辛夷瞧着佘嬷嬷的神色就乐了,“嬷嬷不用担心,我这里还有件事情要嬷嬷辛苦一趟。”

  “太子妃只管吩咐。”

  “五姐那边的洗三宴,要嬷嬷替我走一趟。”

  苏辛夷把事情吩咐好,佘嬷嬷一一记下,回头又去库房对一下礼物,这才安了心。

  苏辛夷拿出地域志读有关朵甘的记载,朵甘隶属吐蕃各部,说起来吐蕃自己内斗不停,朵甘不想着稳住自己的地位,反而把手往南齐伸,是得好好地想一想。

  “太子妃,出大事了。”翠雀脸色煞白快步进来。

  苏辛夷放下手中的书,抬起头看着她,“出什么事儿了?你慢慢说。”

  “吴王妃与容王妃起了争执推搡起来,不小心打翻了宫灯,灯火灼伤了武安侯府裴姑娘的脸。”

  苏辛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谁的脸?

  裴念薇?

  太子入戏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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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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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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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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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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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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