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圆圆已经算是坚强的了,痛哭过之后很快又振作了起来,至于是真的看开了,还是将名为痛苦的弹簧往里压,在岁禾看来,应该是后者。
今天是月尾,岁禾要开始剁辣酱了,她们家主要的收入就是在这些辣酱上面的了,原主的辣酱除了附近几个村子的人消费之外,村长还帮她联系到了镇上的几家饭馆,长期供应辣酱。
只可惜原主身体有限,江圆圆要上学也还小,两人的生产力就那么点,而且辣酱需要时间发酵,对环境和温度都有要求,两人不停地做,也没有多少产量,只能勉强维持最基本的生活。
岁禾在案板上剁辣椒,辣得眼泪直流,带着口罩防止眼泪滴落到案板上,她双腿残疾,腰都用不上多少力,剁了一上午辣椒,岁禾感觉自己都肩膀都快要废了。
江圆圆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在切葱凿蒜外加剁姜,眼泪就没有停过……
好不容易熬到午饭时间,两人借着吃饭的空档准备休息一下,村长的大儿子江怀生开着三轮车来到她们家门口,是来收辣酱的。
母女俩只好放下碗筷,将已经打包好的东西装车,岁禾干不了这活儿,只能在一旁搭把手。
江圆圆瘦弱的身体扛着一箱箱几十斤的重物,好似能把她的背脊给折断…好在江怀生还会搭把手。
岁禾还听见他小声和江圆圆道歉,“圆圆,对不住啊,你嫂子她很少来我们这乡下的地方,她不认识你,就是一时不适应,她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江圆圆摇头,“怀生哥,我没介意,都过去了。”
“还说你没介意,我爸说你都好久没有到咱家来了……”
来人说着说着就上了三轮车往镇上去了,岁禾也听不到后面谈话的内容,不过岁禾还是庆幸这村子里大部分人的秉性都是好的,还有个明事理为人正直的村长,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江圆圆走后,岁禾也拿出了自己做隔壁邻居给她新买的手机,之前那部诺基亚按键手机打字实在是太难受了,花了千来块钱买了一部触屏的,这年头触屏手机都还是刚起步,其实她想一步到位买电脑算了,但是家里又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钱。
这捉襟见肘,朝不保夕的日子可能再过下去了,江圆圆小朋友每天活得就跟有鞭子在后面赶她似的,贫穷是最大的诱因。
岁禾现在身体不行,需要出门的工作都做不了,要她呆屋子里剁辣酱大概也剁不出什么未来,还得江圆圆跟着她受累,索性还得靠互联网赚钱。
岁禾选了一个文学网站注册了账号,开始了单机码字的生活。
江圆圆回来的时候已经天黑了,见她兴高采烈的样子,岁禾就知道肯定是有什么能赚钱的事情发生了。
果不其然,“妈妈…今天怀生哥带我去了他朋友开的汤粉店,让老板尝了下我们家的辣酱,他下订单了,还给了五百块的定金,汤粉店需要的辣酱很多的!”说完,她还激动地发话了。
岁禾;“……”这么多的辣酱是要累死她吗?呜呜……
这些饭店都是熟客介绍的生意,而且镇上的饭店本来就是小本生意,舍得花钱买辣酱的店都少,都是自己做的,所以她们的辣酱也卖不出什么好的价格,都是薄利多销,一斤大概也就赚个三块钱,一做就是上千斤,真是要了人命。
算了,买个破壁机先应付着吧。
母女俩的日子又在不断地上课加学习,外加做辣酱收废品当中又度过了一个星期,现在已经是十月中旬,哪怕在南方,天气也已经慢慢转凉,而《回家种田吧》的综艺拍摄团队也已经考察完毕,准备拍摄了。
村长召开了村民大会,就是专门说这件事的,县委书记都来了,因为这综艺还是事关村镇县以后的经济发展。
岁和所在的村子叫做千水镇,之所以叫千水,是因为村子里几十座山加起来有几百条小瀑布,错落有致此起彼伏,是个不错的旅游景点,算是还没有被挖掘的小众美景地,这些年在政府的扶持下开始开发旅游业,在山上种满了木芙蓉,现在正是开花的季节,要是这个节目能做个好宣传,那是整个县都受益的事情。
村长很重视,在台上说的慷慨激昂,节目组还有五天才来,这五天家家户户都得休整打扫,村民要穿新衣,讲文明树新风……
江圆圆小朋友很响应村长的号召,就连屋墙外长出去的藤瓜苗都给摘了,不影响外墙整洁,堆在门口的破烂也被她捡了进来,搬到杂物间里放得整整齐齐。
就这样,村子里这五天忙得热火朝天,时不时就一堆人在村头榕树那里商讨,就连自己被节目组采访的台词都想好了,家家户户也都赶到镇上,甚至是县里去购置新衣服,隔壁的李婶子还特意跑过来问岁禾要不要给她带一件。
岁禾还真有事要她帮忙,她有几个快递在镇里的邮政局,现在的快递还没有几年前那么发达,不会送到村里。
快递是她给自己和江圆圆买的几件衣服,还有她签约笔名的合同。
可李婶子带回来的快递不止这些,还多出了一个,岁禾拆开来看居然是一块手表,看着平平无奇,就是夜市摊上随处可见的,防运动大牌的电子表,还是个男款。
但岁禾见到这表的时候心里就是一咯噔,原剧情中,原主也拿到了这快递,看快递的电话姓名住址,都和她的信息一致,那肯定就是给她的,可却没有寄件人的信息,这年头寄快递也不需要实名认证,一直找不到寄件人,又见那手表没问题,原主又见江圆圆喜欢,就给了她。
岁禾从来都很相信自己的直觉,她打量了一会这表,果断拿东西把它给拆了,将装点子的底版写下来之后,果然发现了端倪……
这表里有一张内存卡。
只可惜现在岁禾没有电脑,看来她得尽快去镇上或者直接买一台电脑。
想到这里岁禾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毫无知觉的腿,又觉得好生郁闷。
这边村民们忙得如火如荼,而曾经带走了村里三十多万财产的倒霉蛋江黎,正伤痕累累地行走在烈日之下,身后跟着一个莫约十五六岁的男孩子,名叫李越海,同样瘦骨嶙峋,伤痕累累。
两个人好似某个饥荒国家逃出来的难民,即使公路上很空旷,但偶尔路过的车辆都会放慢,似乎是在观察他们需不需要帮助,但又因为诸多考虑而将自己的一点善心掐灭。
身后累得快要跟不上江黎的李越海喘了一口气,快跑了几步勉强跟上江黎,“江叔叔,我们还有多久才能拦到车啊?实在不行…我们拦个路人,借部手机报警吧……”
江黎没搭理他,而是沉默着继续往前走,从他并不有力的脚步能看得出来他现在身体很虚弱,可他依旧背脊挺直,从容淡定。
李越海扯住了江黎的衣角,“江叔叔,现在已经不是十年前了,十多年前有多少人买得小汽车啊,现在家家户户都有了,你看这路又宽又平坦的,现在报警也不用特地找电话亭和座机了,现在人人有手机,就是以前你们那种大哥大的便携版……”
见他说了一串,江黎还是不理他,他干脆绕到江黎的前面,苦口婆心道;“江叔叔,你在矿场里呆了十几年,已经与世界脱轨了,外面的世界翻天覆地了,我们现在最正确的决定就是报警。”
江黎似乎是觉得烦了,撇了李越海一眼,“你以为我没报过警吗?”
这话让李越海给愣住了,“你是说这里…”说着他的食指做了一个指天的动作道:“上面和矿场勾结?”
江黎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他:“这矿场是肖山市最大的煤矿,矿里的黑矿工多达百余人,全都是被关了近十年的人,你觉得呢?”
李越海闭嘴了,也不再提报警的事了,他都害怕自己等来的不是救援,而是再一次被压回去。
两人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有一辆面包车停了下来,车上有三位五大三粗的东北大汉,估计是觉得自己武力值完全不惧两个难民,毕竟他们两手空空,于是停车下来问他们遇到了什么困难,需不需要帮助。ωωω.χΙυΜЬ.Cǒm
江黎解释道:“我们两个是在坤山徒步的时候遇到了野兽,跑路的时候东西都掉落山崖了,在山上呆了好几天才找到路下来。”
这个解释勉强算解释得通,这里确实是坤山的附近。
两人如愿上了车之后,李越海担心又被卖了,这三人人高马大的,反抗的下场说不定比在黑矿里挖矿更惨。
但好在,他们还没有倒霉到那个份上,三个好心大汉将二人送到市里之后就离去了。
江黎抬头看着市里的高楼大厦,马路上的川流不息,这一切都与记忆中十年前的景象割裂开,像是黄粱一梦般。
李越海见江黎这样子,就想起了那些坐了十年牢出来后,发现与世界脱轨,无法融入社会的出狱犯,虽然状况不同,但大抵的感受是一样的,心里有些不忍。
他是江黎从矿场里救出来的,要不然他也得将人生埋葬在那个地方,他不止救了他,还一路都没有将他扔下,这是他那所谓父母都做不到的事。
“江叔叔你不用怕,现在的社会可比以前好多了,有我在你很快就会适应的。”李越海拍着胸脯道。
但他只收获了江黎一个优雅的白眼。
李越海也没在意,刚刚还信誓旦旦的样子,现在又像小孩依赖家长一样问江黎:“江叔叔我们现在怎么办?现代社会虽然好,但是处处要钱啊,我们现在全身就剩下刚刚那三个好心大哥给的一百块钱了,要不先找个青年公寓落脚?可我们现在都成了黑户啊,买个铺盖住天桥底下?”
江黎没有搭理他,而是花了五十块买了两件t恤,找个地方洗了个澡,将自己打理干净之后就直奔一家小金店。
李越海很忐忑,他在考虑如果江黎也打劫金店,他是帮还是不帮?虽然江黎没有买作案工具,但见他从黑矿场里还能带着他逃出来的身手,想来可能都不需要工具。
然而打劫是不可能的,江黎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两个金戒指一条金项链,加起来一共有近三十克,按照现在的金价两百左右,也能有近六千的收益。
李越海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住,其中一个金戒指他很熟悉啊,刻着貔貅的,不就是黑矿工头手上戴的那枚吗?什么时候被他给顺走了?
拿到钱后,两人走在路上,李越海又悄声问:“江叔叔,我们现在要去哪?该怎么办啊?”
有了六千,也只能让生活暂时不那么窘迫,现在黑矿和黑矿背后的人肯定在整个g省通缉他们,而且他们现在是黑户,就是坐个班车都做不得,说不定那天走在路上都会被楼上一花盆给砸死。
而且,他们就是逃走了,就能心安理得,不问世事地活下去了吗?那些暗无天日如畜生一般的日子,李越海就是体验了一个月,都觉得是一生都抹不去的阴影,何况还有上百人没有逃出来的,还在囚笼里被鞭子抽打呢。
江黎见他垂眸恍惚的样子,还是答复了他,“先半假证,然后赚点钱,搞辆车先离开g省,然后去y省。”
“y省?为什么是y省?”李越海问。
江黎抬头看了眼万里无云的天空,“我的老婆女儿在那里。”
李越海没有那么乐观,“江叔叔,你要不先打个电话回去问一下,我不是打击你,你都离家十年了,你老婆孩子应该以为你死了,说不定他们现在已经有新的生活了,你冒然回去很可能打扰到他们。”
这个问题江黎没有回答,他郑重地看向李越海,“既然我救了你,你也舍得跟着我,那我就做你的监护人,你有一个妹妹,她情况有点特殊,我救你是希望多一个爱护她的人,你能做到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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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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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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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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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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