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信我?”应无臣问。
“将来之事,风云变幻,太过空远。我连自己都不信,如何信旁人?”君辞不过正经了一瞬,又挂上了她那玩世不恭的假笑,“应家阿兄,不若我与你说说近前之事。
你若娶了我,以我之能,你不顺我之意,便是再有十一个子一,也休想阻我训夫。
娶我,你不但得不到贤妻良母,反而得成为贤夫慈父。
我一心纵横疆场,此志不可更改,十天半月见不着我是平常事,三年五载寻不到我亦是常事,我的夫君不与旁人共享,你我成婚,你可就得——独守空房!”
如此离经叛道之言,换了旁人听了只怕要勃然大怒,应无臣依旧面不改色,一片温和:“我若应下,君家阿妹便允嫁?”
君辞漫不经心的笑容一滞,这回答出乎她的意料,她怔了怔才恢复,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又低头打量自己一番,偏头探究地看着应无臣:“我虽有几分颜色,却也不是倾国倾城;女郎该有的温柔娴淑,我更是一字不沾。应家阿兄牺牲如此之大,就为娶我,这……倒叫我误以为我身负宝藏。”
寻常女子若是听到他方才之言,无论如何也应当有几分意动。偏生面前这人,第一反应就是他图谋不浅。
“适才我不是说了么?君家阿妹一人可敌千军万马,如何能不值我些许退让?”应无臣收回目光,视线再次落在手中书卷上。
摸了摸下巴,君辞思量着这话的可信度,片刻后才道:“饶是如此,你我姻缘,仍需仔细斟酌。
应家阿兄,你我皆非寻常人,若有一日不睦至和离,必是两败俱伤。
嫁娶一事,还望应家阿兄三思。”
难得正色说了一句,君辞转身往外走:“先前之事托付应家阿兄,相助之情,阿辞记下了。”
“阿辞。”
君辞走到月亮门前,清冽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亲昵的称呼拽住了她的脚步,使得她停了下来。
应无臣的声音继续从背后随风飘来:“我不会累及君氏。”
你用不着一心试探我。
后面一句话他没有说出口,君辞却能够意会,她转过身,冲着他展颜一笑,未曾多说一个字,衣角眨眼间拂过翠绿的枝叶,消失不见。
“子一,派人去查。”应无臣直到君辞消失不见,才转身吩咐子一。
“主公,女郎分明是猜疑您。”子一还是想要劝一劝。
查匪窝,君辞的确没有人可用,周荣若是及早发现她的意图,便是看不上那些悍匪的钱财,也不会让君辞建功,还没等君辞把中护军磨得可用之前,就会先下手。
这事儿未必不能上报陛下,以陛下对君辞的倚重,定是会派人协助,陛下再被掣肘,能够活到今日,也有可使之人。
君辞偏偏来寻应无臣,分明就是想要借机摸一摸应无臣手下之人的来路。
“去查。”应无臣不欲多言。
子一只得领命去安排。
君辞出了将军府,去胡记买了膏饼,将膏饼偷偷送一份到了君勀的书房,本打算就此离去,看了看手中还剩两份,转头将一份递给管家,叮嘱他送去给应无臣。
拎着最后一份去了尚书府,张黎不在府中,张程也在当值,她留下膏饼,刚出尚书府,就遇到了博陵蔺氏蔺雉桓。
“蔺四郎是来寻表兄?”既然在大门口又遇上了,君辞少不得要寒暄几句。
“不,在下特意前来寻都尉。”蔺雉桓倒是极其坦诚,“记得说过要请都尉饮博陵汾酒,择日不如撞日,都尉意下如何?”
“蔺四郎盛情相邀,我只好却之不恭。”君辞爽快答应。
蔺四郎没有带她去食肆,而是去了一座两进的私园,应当是他入京师小住之所。
院子雅致清幽,下人极多,婢仆成群,君辞还发现这些婢仆无论男女,模样皆是俊俏秀丽,与园子里的繁华相衬,颇为赏心悦目。
“博陵汾酒,此乃我蔺氏秘方,与坊间汾酒又有不同,都尉请尝。”蔺四郎亲自给君辞倒了一樽。
君辞捏起酒樽,过鼻闻了闻,酒香醇郁,是比坊间所购更诱人,她一仰头就将一樽酒一饮而尽,浓烈绵长的劲道灌入肠胃,滋味极妙:“好酒。”
“都尉若是钟意,在下赠送几坛,都尉带回去慢慢品尝。”蔺雉桓又给君辞倒满。
君辞垂眸看着手边的酒樽,三角高立,青铜金泽,壁直腹深。
浅波荡漾,不见其底,一如坐在对面的蔺雉桓。
她不是个喜欢拐弯抹角之人:“蔺四郎寻我,只为品酒?”
蔺雉桓一手端着酒樽,宽袖遮挡,举止风雅,饮罢才对君辞笑道:“都尉直爽,我亦不敢隐瞒,寻都尉确有与都尉联手之心。”
“联手?”君辞指甲修剪平整的指头轻轻点着酒樽的高脚,“如何联手?”
“在下虽出生博陵蔺氏,却早已是旁支,父亲更是庶出。”蔺雉桓摆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架势,“在下自幼文不成武不就,独独喜爱那俗不可耐的黄白之物。
这些年走南闯北,倒也有些心得,只是世道艰难,生财之道无不跋涉千百里……
君都尉神勇,在下欲寻得几分庇护,所盈之利,与都尉两成如何?”
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递枕头。
“能令世家公子弃文从商的买卖,只怕不是小买卖。”君辞打量着蔺雉桓的衣着,碧色的嵌丝大袖衫,飘着活灵活现的竹叶刺绣,眼利的君辞一眼就认出这是南朝贵族都抢着的上等夏布,其清凉爽身为人称道。xiumb.com
君辞尚未穿过这等矜贵之物。
蔺雉桓这样的出身,能够穿上这样的衣裳,分明是自个儿是个财主。
“蔺四郎,只怕不缺乐意联手之人。”
“财帛动人心,在下自是不缺乐意之人,却不是人人在下都愿联手。”蔺雉桓暗捧君辞。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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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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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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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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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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