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县本是沈阳的西边门户,更是拥有一条蒲河相连,也算是商贾颇多,来往的行商陆陆续续能见几个。
每逢遇到行商,县城还就罢了,乡下的村庄们就仿佛过节一般,纷纷拿出看家货物,想要换取需要的东西。
针头线脑,铁锅锄头,布料车轴,油料牲畜,百姓们都想换来。
不过,李士桢和曹玺二人则不得闲,只能送着参加省试的人去沈阳;三日后,他们又要忙活仓库的查收晾晒;然后又是蒲河的堤坝巡视……
地方的官吏,总是最忙的。
李士桢实在是受不住,直接挂印辞职,专心在家备考科举。
曹玺无奈,只能孤单上值。
这日,曹玺带着两尾鱼,晃悠悠地来到李家:「这胖头鱼香的很,加两块豆腐炖了。」
「士桢,我觉得了,不能再混下去了。」
「哦?你也想考科举?」
「不,我要继续当官。」曹玺尴尬道:「我学问没有你精深,还是当官吧!」
「听书吉林那里缺官,我在县衙是正九品,去往吉林,能当知县不?」
说着,他满脸问号。
「想得美。」李士桢放下手中的书,淡淡道:「县丞、通判从七品,推官、教谕正八品,你能当上推官算是官升两级了。」
「就算如此,你也不一定有官缺。」
听到这,曹玺意兴阑珊,颇有几分无奈。
「站住,这就放弃了?」李士桢摇摇头,对于这位好友实在无奈。
「你虽然没有门路,但别人有啊!」
曹玺哑然,更觉得糊涂。
他和李士桢与县衙其他几房书办不同,由于是之前待归的身份,能得官身全靠知县提拔,加上官吏稀缺所知。
如今辽东人口日渐增长,农夫且缺,但做官的人却一抓一大把。
在县衙做事的,谁没几个关系?
李士桢继续提点:「你这一房书办,虽然区区只有正九品,但手底下巴望的人多了。」
「就像我,刚吐露出要辞职的消息,驿丞、仓大使、巡检、典史(监狱)、河泊使等为从九品,直接跑到我家,一个个殷勤,送钱送田。」
「为何?就是想让我在知县老爷辞任时,最后做出举荐罢了。」
曹玺恍然。
他自己没问路,不代表那些想要他坐他位置的人没门路,
正九品的书办,虽然官阶下,但却是个门槛,直接能跨越到正八品。
李士桢摇头晃脑,轻笑道:「仓大使那位,他有个同乡,在吉林将军府衙门做事,虽然只是刀笔吏,但却在吏房——」
曹玺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发自内心的。
很快,他走通了关系,调任至吉林行都司,担任一县推官,专门负责诉讼官司。
而长安县距离沈阳实在太近,所以直接就伴随着一伙流放充边的百姓队伍北上。
临行前,曹玺难得露出一丝伤感:「士桢,来日待我平步青云,必不会忘你的。」
「别想太多。」李士桢毫不留情地打击道:「我明年考中秀才,参加省试就能直接当县丞,要是再中举人,就能直接外放知县。」
「到时候,还是我提拔你。」
曹玺哑然失笑,绷着脸离去。
队伍并不长,只有三百来人,随行的车辆竟然有百来个,老弱妇孺都坐在车上,伴随着大量的口粮物资。
看押的队伍只有半队,是个副队正带队,身上也没有铠甲,只是几副弓箭
、火枪具有威慑力。
曹玺问道:「何来这般多的车??」
「不忍刑杀,流之远方」
这是流放的由来,而这些人衣衫齐整,吃饱喝足,甚至还有马车可以坐,不像是流放的,反而像是搬家的。
副队正知道他的官身,拱手道:「吉林那里考虑到路行艰难,唯恐这些流民折损了,所以就派谴专人押送,这些马车也是我们吉林的……」
听到这,曹玺为之咋舌。
好家伙,吉林这是缺人缺疯了,为了怕这群囚犯们受到欺负,不仅怕有人专门押送,还弄马车来坐。
坐着马车,他倒是与这位副队正聊开了。
「现如今,关内除了十恶不赦的大罪外,其余的如偷盗,误杀,不孝,贪腐等等罪行,一律为流放——」
「听说从关内到关外的海船,每年秋后量刑,得拿上百船来拉人……」
「既然如此,吉林为何还缺人?」
曹玺不解道,在他看来目前最缺人的,还是辽东。
要知道整个辽东,不仅负担着吉林,黑龙江的物资补给,还需要反哺京城,为其太仓贡献粮食。
如今北方,各省的流放之人都去了吉林,这些年怕是不在少数吧!
「嘿,实不相瞒,您只要去了吉林就知道了。」队正叹道:「咱们将军巴望着开荒,建城,将所有人使唤的跟狗似的。」
「这也就罢了,黑龙江将军府缺人,也得时常从咱们这拉人,补充得再快也不够啊!」
一路上谈笑着,曹玺一家人晃悠悠地走了半个月,终于来到来了吉林城。
相较于之前,如今的吉林城已然算是一座大城。
拜满清所赐,吉林城高三丈有余,周长十余里,城厚一丈有余,万户百姓在此生活,同样还有近万大军在城外驻扎。
科尔沁等部经常来往此地,换取需要的物资,所以城门口倒是经常性地排起长龙。
曹玺也不耽误,直接在将军府外递上了帖子求见。
不过,即使他是一个区区的推官,但吉林将军还是接见了他。
吉林行都司与内地,以及辽东省都不同,这里施行的是军政为一的统治体系。
也就是说,吉林将军不仅是吉林各地军队的首脑,而且还是文官之首。
身兼总兵、巡抚大权为一身。
对于地方百姓,生女真、野女真,一言可决生死,甚至在必要时能够决定是否起兵打仗。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可是土皇帝。
「辛文成,辛将军,在吉林快五年了,威势极大啊!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心里头嘀咕着,曹玺很快就见到了辛文成。
相较于其他武将,辛文成身材较为单薄,但龙行虎步,威势毕露,狭窄的脸上满是思考。
「曹玺是吧?」辛文成瞥了一眼眼前这个干干瘦瘦的文人,心中顿觉一丝不耐。
虽然他更喜欢那些孔武有力的文人,但没办法,治理百姓就得用文官,脑袋像浆糊一样的武夫只能坐蜡。
「你主动北上,虽然只是担任区区的推官,但胆气不错,吉林行都司需要你。」
辛文成勉励道:「不过你应当知晓,越是往北,天气就越冷,而人们的脾气也就越暴躁。」
「所以,你现在抓紧时间,应该多吃点,练练体魄。」
曹玺懵了,这话他怎么听不懂?
辛文成拍了拍其肩膀,问道:「对了,你会喝酒吗?」
「将军阁下,敢问哪个男儿不会喝酒?」
曹玺气急,忍不住拍着胸脯道
。
「哈哈哈,不错,把酒量也练大一些。」
最后,曹玺获知了自己的官职——长春县推官。
长春县在吉林西南方向,换句话说,这座县城在来吉林城路上,更靠近辽东。
在衙门时,经过一顿酒席,他终于明白了吉林行都司的大概情况。
此时的吉林行都司,其实是建立在官道上的,几乎所有的城池都沿着官道建立。
除了宁古塔。
此时的吉林将军府辖地,以主城吉林为中心,方圆数百里横置着四座新城。
吉林西南的为长春县,百姓只有三千来户,驻军五百。
在吉林西北,则是靠近草原的一座要塞,嫩江城。
在东北面,则是著名的宁古塔,这里曾经是满清驻扎最北边的地界。
如今由于黑龙江将军府的成立,所以宁古塔的人口也在不断地增加,其规模扩充到了千户。
「那整个吉林到底有多少人?」
曹玺忙问道。
「大概三万户左右。」
吃酒的刀笔吏毫不避讳道:「这里面还包括了许多士兵的家眷在内。」
「虽然近些年来关内流放与日俱增,但在整个绍武十年,也不过两千来户人来此,日久天长,不知何时才能抵达辽东这般地步……」
带着满心思的心事,曹玺来到长春县。
好家伙,刚上职没两天,他的衙门就被擂鼓了七八次。
光是醉酒斗殴的事,就有六起。
由于城内没有宗族调解,再加上都是一些军官、士卒们的家眷闹事,他必须秉公执法。
这让他已经奇了:「怎么斗殴之事这般多?」
一日,他离开县衙,在大街上晃悠体察民情,好家伙,直接就了然。
五六月天,夏雨淅沥,整个街面上遍地都是酒铺。
十家商铺,开门做生意的九家都是卖酒的。
这种情况下,怎能不起冲突?
……
而此时在数百里外黑龙江城,正经历着一年最热闹的时刻。
吉林地区在三月份才解冻,而黑龙江的冻土,在四月份才化开,去年八九月份冻上。
也就是说,黄金时间只有五个月左右。
如此短的时间内,种粮食只能算是靠天吃饭,只能依靠着捕鱼业、游牧来过活。
而黑龙江城是临海新建而成,并非是在奴儿干旧城,而是更偏南的,后世的海参崴所在。
王世国登临城上,举目四望,皆是船帆。
如果说吉林是建立在官道之上,那么黑龙江城就是建立在海上的。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
黑龙江城新建后,第一个项目就是船场。
虽然建造工事较短,但黑龙江城就是原木多,倒是不乏木料的稀缺。
不过目前整个黑龙江将军府的船只,都来自于国内的商贾和朝鲜人。
国内的商人来往,主要是近距离的获取皮草,而朝鲜人则是为了鱼获,以及售卖大量的粮食等基础物资。
相较于吉林地区,朝鲜的咸镜北道可以说是富饶之地了。
毕竟人家人数再少,二三十万还是有的。
稀缺的盐,鱼获,都能从朝鲜人那里获得粮食,铁器,布匹,可以说是互惠互利。
而虽然朝鲜王朝要求通商只能在永宗岛,但依托它那对地方狗屎一般的控制力,基本上除了京畿就只能是玩笑了。
「与其指望从吉林拉人过来,还不如从朝鲜拉人呢!」
王世国陷入
了思考。
黑龙江与吉林不同,当年凭借几千人直接来到宁古塔,然后就在吉林的支持下,历经三年时间组织附近的部落筑城。
整个黑龙江的汉民,加一起都没万人。
而其余的游牧部落,大小一百来个,总人口堪堪突破两万。
换句话来说,三万人不到。
好歹吉林还有四五座城,黑龙江城就让他竭尽全力了。wWW.ΧìǔΜЬ.CǒΜ
可以肯定的说,如果想要发展壮大,从国内移民是很难的,那么就只能从朝鲜,亦或者日本下手了。
「将军,今夏看来是要大丰收了。」
这时候,钱粮师爷走过来,脸上堆着笑:」据户房所报,上个月商税达到了三千块,这个月将会翻倍,今年的商税起码能达到两万块——」
这也由不得他不高兴。
黑龙将军府的收入,全部用于本行都司,朝廷施行财政补贴,军费不足由户部补贴,而只要足够了,就不会过问。
也就是说,财政盈余几乎全有黑龙江将军把持。
作为幕僚,收获定然不小。
当然,随着财政的丰收,这种情况没多久了。
「那是当然。」王世国叹道:「上好的黑熊皮,在京城起码能卖五百块,而在咱们这一百块顶天了。」
「虎皮,狐皮,貂皮,鹿茸,鹿鞭,哪一样不值钱?」
「不行,得拉人。」王世国嚷嚷道:「钱都被那群商人们赚去了,粮食全靠船拉,咱们得自己种——」
「玉米那玩意在吉林都能活,咱们黑龙江也能。」
城外,随着冰雪的融化,大量的部落开始缓缓入城,除了上供贡品外,部落门更是想要借机与汉商们贸易,换取生活物资。
鱼贯而入的部落民,让王世国露出了一丝笑容。
很快,他一封诱朝鲜、日本百姓入黑龙江的奏疏,就直达内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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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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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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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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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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