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一大早,盛王府外便车辆纷纷,人马簇簇。
各种八人大轿、四人轿、、翠盖珠缨八宝车、朱轮华盖车等等占满了整条街。
老云州城的百姓惯常议论:“盛王爷真是难得的孝顺子啊,每年腊月初七都雷打不动地给生母做道场!”
“可不是,腊月初七去朝天观打醮,初八还在王府外施粥,王爷仁善,咱们云州百姓的日子这些年才过得这么踏实。”
“也多亏王爷这些年镇守着蒙晋一带,令突厥不敢犯,内乱也打不到我们这儿,咱们云州本是边境之地,现在倒比那些中原腹地安生得多。”
“托赖王爷鸿福,只盼盛王爷他老人家身体安康,长命千岁,别让我们这苦寒之地的草木人儿再受战乱磨难啦!”
说话的人,都是年逾五六十岁以上的高龄之人,他们在云州住了一辈子,祖祖辈辈的记忆中都留存着对突厥犯境恐惧和担忧。
先皇乃至大宣历代皇帝,都被突厥问题困扰。每次突厥来犯,云州十有八九都会成为要冲之地。直到二十多年前,盛王当时还被称作“岐王”,被先皇调来镇守云州,这才换来了云州多年的和平稳定。
虽然二十年间突厥偶有滋扰,但都在盛王强大的武装力量面前退了回去。
由是云州人眼中,看盛王就跟看神明菩萨一般敬重爱戴。
而明天又是盛王施腊八粥给百姓的日子,这前一日的孝,后一日的仁,数十年如一日,给云州百姓塑造的印象非常深刻。
在这议论声中,长长的豪华车龙向城外三十里的朝天观进发。
半个时辰后,一队商行的车队停在了王府后门,头戴毡帽的脚夫跟后门的管事打着招呼。
“王管家,明日施粥的米都在此处了,烦您老清点一下。”
俗话说相府门前七品官,盛王府大大小小管家好多个,这一个专负责后厨采买的最是油水丰厚,那真是七品官都不给换的。
他往脚夫身后看了一眼,淡漠的神情中带着一丝不耐烦:“你这好几车的米粮让我怎么点?快抬进去吧,一会儿让厨房火头工看一眼,对数了让他带你来签字。”
“好嘞好嘞!”
脚夫忙不迭地点头,招呼手下五六个人忙把米袋子扛进去。
五六个人中,走到最后的一个身形最瘦小,打包扛在身上,看着像吃不饱饭似的。
许是没见过王府的排场,“他”的脚步显然有些生愣的,过门槛时差点绊了一跤,亏得前头人经验而丰富,用后背给“他”顶了一下方才站稳。
王管家打趣脚夫:“年年都来送粮,这大肥差事领着,却不舍得雇几个身彪力壮的,连这样小鸡子似的半大童子都用上了,啧啧,你也太吝啬了!”
脚夫惭愧地陪笑道:“您老这话可就冤枉小民了,小民对王爷的心天日可表,从来都是送最好的米,用最稳妥的人。这小子身子弱,哪哪出苦力的地方都不要他,我想着王爷心善,也必是见不得人没有活计生路的,这才用他,也全了王爷一番悲天悯人的心意。”
王管家点指笑道:“你这老小子,这张嘴这么会说,当个脚夫可屈了你!”
“哪里哪里……”脚夫一面陪笑,一面把一个红封不着痕迹地塞到王管家袖中……
灵府跟着前面的人把米袋子缷进厨房,自有火工等人来与他们清点交接。
这时,前面的“卢老三”忽然碰了碰她的胳膊,灵府会意,忽然捂住肚子,“哎呦”叫了一声。
几个火工一边与他们交涉,一边抬眼看了她一眼。
“卢老三”立即讪笑道:“几位,我这小兄弟半夜起来运货,肚子受了凉,一路窜稀,麻烦各位容他去个茅厕。”wWW.ΧìǔΜЬ.CǒΜ
火工垂下眼皮,不耐烦地摆摆手:“那边。”
“哎,好嘞,谢谢您!”
“卢老三”拽着灵府的衣袖,把她往茅厕的方向带,一边带一边叨叨,“赶紧的,我领你过去,省着你在王府乱走乱闯,再冲撞了人……”
就这样,“卢老三”带着灵府三晃两晃,左拐右拐,来到了一面大墙下,看清周围没人,他用手在墙砖上摸了起来。
不多时,一块砖竟然就被他抽了出来。
“卢老三”全程替他望风,见到他这操作,也着实吃惊。
然而没想到,还有更让她吃惊的。
只见“卢老三”在怀里一摸,摸出一个油毡小包,打开,里面赫然是一只生龙活虎的老鼠,而老鼠的身上还绑着一卷小纸条!
“卢老三”对那老鼠吹了口气,笑道:“乖孙,去吧!”然后就把老鼠送进砖缝之中,过了三秒,又把砖头塞了回去。
灵府的一双眼睛因这番戏法般的操作瞪得大大的,不知道他是怎么把一只活蹦乱跳的老鼠塞在自己的怀中这么久,而且那老鼠竟然像能听懂他的话一般,按照他的指令行事,还能不把身上的纸条给扒下去。
“卢老三”见她如此表情,轻嗤一笑:“很意外吗?”
灵府由衷地点了点头。
“卢老三”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讥嘲:“没什么好意外的,自幼教坊长大的,最会的就是这类偷鸡摸狗的本事。”
灵府微微一愣,恍然感到“卢老三”的自伤,刚要说些什么,他忽然“嘘”了一声,拉着她躲在了树丛后。
一队王府巡逻的卫兵在几秒后经过。
灵府屏息藏着,一直留意着卫兵的动向,却没察觉身边的“卢老三”正不错眼地看着她。
女孩脸上涂着特制的胶水,白皙晶莹的肌肤早已被掩饰成一片青黄,秀致灵动的眉眼此刻也画得平淡粗陋,看上去就是一个营养不良的少年。
可他偏偏还是能从她种种伪装之下,看见她清澈明亮的眼神,甚至能感到她吹气如兰的馨香。
那是即使用了各种掩饰味道的方法,也掩盖不了的气息。
独属于她的气息。
除了上次她晕倒在他怀中,她和他甚少离得这么近。
不知怎么地,明知此时此地危险丛生,可卢延纵却甚是怀念前当日车中,他伤痕累累,她日日让人给他喂食喂药的情形。
那时,他们离得也不近,却是他能感受到她最关心他的时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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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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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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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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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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