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元庭因母亲一味要撮合他与绾倩表妹,心中已着意要避开她,可见到舅父生前用的棋具,也起了追思之意。
“这个棋盘是我从家里特意带来的,家里就只有父亲和你棋艺最好……”薛绾倩声调有些低落,“如今父亲不在了,未免这棋具寂寞,还是送给表哥留个纪念吧。”
崔元庭看了看棋具,道:“表妹于棋艺一道甚精,何不自己留着?”
薛绾倩嘴角微微翘起,却是淡淡苦味:“表哥你看我如今身边,可还有能对弈之人吗?”
从前薛绾倩是官宦家的贵女,除了和父亲对弈外,亦有其它贵女来往闺阁,对弈、论诗、赏花,自是闲适优游。
如今到了楚邑,人生地不熟,尚没有建立起新的闺阁交情,能与她对弈的恐怕就只有他这个表哥。
薛绾倩带着棋盘过来时,本是想与表哥对弈一局的,这样便有借口多和表哥相处。可一来便发现表哥情绪不对,知崔元庭必无心对弈,便退而求其次,动之以情,让他收下棋具。
崔元庭:“表妹若是觉得闷,我可以请一位棋师来陪你日常对弈。”
薛绾倩水光潋滟的大眼睛在表哥脸上轻轻一扫,心想:表哥真是不解风情,谁要棋师来陪着对弈了,人家想要的是你呀。
可话不能明说,于是她露出一个懂事的笑容:“不用不用,表哥政事繁忙,别为我这等小事费心啦。棋具我留在这儿了,表哥继续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
她对着崔元庭甜甜一笑,粉晕的脸颊上绽出两个浅浅的梨涡,这才款款而去。
……
翌日,城外十里亭。
崔元庭和李邺骑着高头大马迎接河南道观察副使赵知霖的行驾。
赵知霖年近三十,保养得宜,是白净斯文的长相,年纪虽然不大,但因为官做得不小,身上透着明显的官气。
见到崔元庭等人来相接,赵知霖弃了车驾,跟他们一起骑马而行,一边聊起县内诸事。
他与崔元庭一见面就格外亲切,让旁边一直恭敬谨慎的李邺暗暗纳闷。
只听崔元庭道:“赵副使下榻之处早已备好,我等这就引您过去。”
赵知霖笑道:“不用麻烦贤弟,楚邑县本就是我家乡,家中族老也居住在此,难得回来一趟,我自当回家居住。”
李邺心中更是纳闷,这怎么就“贤弟”上了?莫非崔县令与赵副使是故交。
崔元庭却还是客气:“既如此,下官就不好阻拦了,那崔某就在县衙等候副使召见。”m.xiumb.com
“好说好说。”
送走了赵知霖,李邺按捺不住心中好奇,问道:“县尊和赵副使是旧识?”
崔元庭:“当年进士及第后在京中见过几次,他和我的座师都是礼部侍郎况奚珣。”
李邺一下子就明白了这层关系。
大宣科举考试中的及第者拜主考官为师,称为座主,是一种名义上的师徒关系。
能担当科举主考官的,自然都是身居高位之人。担任考官之后,所有录取的进士均要对于主考官执弟子礼,主考官也会将新进的进士看作自己的门生而加以提携。
而同一个座主下,便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同门,也算是潜在的利益共同体,大家互相照顾,互利互惠都是官场上习以为常的潜规则。
不过,似赵知霖对崔元庭这般亲切的,可能除了名义上的同门之谊,多少还带了点个人欣赏在里面。否则何以一口一个贤弟,有意向崔元庭示好?
要知道,观察副使在整个河南道也是头几位的使职官,
有这样一层关系在,想必赵副使不会在巡查楚邑时故作为难,对李邺来说也是好事。
赵副使毕竟是有公务在身,因此去了老家之后,便去了县衙。
简单视察了楚邑县各方面后,他就找机会单独留了崔元庭说话。
寅宾馆内,崔元庭让人提前安排好了宴席。
和赵知霖分宾主落座,闲聊几句后,赵知霖看着崔元庭,单刀直入地道:“贺节度使有意请你入幕节度使府,授你节度判官一职,特命我来询问贤弟的意思。”
崔元庭微怔:“属下才疏学浅,节度使他……”
赵知霖抬手,阻止了他自谦的话:“贤弟,这里没有外人,你我也算份属同门,咱们也不讲那些虚的。入幕的好处多多,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只要你同意,节度使立刻便会撰书辞,具马币,延引贤弟入幕。”
崔元庭沉默了一瞬。
大宣朝地方上有两套职官系统,一是州县职事官系统,一是使府幕职系统。州县官员由中央任派,使府幕职官则由节度使、观察使这样的府主自行辟署。
像崔元庭这样的州县职事官虽然由中央任派,但俸禄和权利都远不如赵知霖这样的使府幕职官。
形成这种局面,也是由大宣朝外重内轻的不平衡的政治局面造成,地方藩镇势力过强,势必削弱了中央的话语权。
任谁看,入幕使府担任幕职都是件美事。而节度判官直属节度使麾下,其权极重,几乎等于副使。
这可是向上跨了一大步啊。
赵知霖见崔元庭还在思考,便道:“贤弟不要犹疑,上一次你处理回纥军一事十分漂亮,节度使对你那是十分欣赏,但他也不仅仅是因此而看重你,更是知你少习兵书战阵,实乃统军治军的好苗子,所以才发出的邀请。”
崔元庭面色一怔:“节度使莫非是要对外用兵不成?”
赵知霖面露赞许:“贤弟见微知著,可见节度使看人目光极准。”
他站起来,在厅中踱步。
“五月,壬辰,幽州兵马使朱熙彩、经略副使昌平朱淄及其弟共杀节度使季怀谏,朱熙彩自称留后。六月,武宣节度使卢武乂遣兵将讨伐朱熙彩,为朱熙彩所败,朝廷不得已宥之。”
“可朝廷也看出,河北诸藩之心并无真正臣服,而是伺机而动。而我河南道紧邻河北诸藩,乃防遏其野心扩张的第一屏障,眼下河北诸藩蠢蠢不安,令人不得不防。”
“为朝廷计,为河南几百万生民计,元庭贤弟,你也不可推辞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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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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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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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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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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