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们在城外十里亭一直等到快天黑,也没见县衙的人来接,当日便错过了入城时间,便想着去城外驿站宿一夜,谁知就在白河边遇上了那伙凶徒。”
“那伙人下手又狠又稳,最后只剩我一个,幸亏当时出了点意外,我才得以从水中逃生。事后,儿子查看过那些凶徒的尸体,从手部虎口和背部特征上来看,他们曾经是出身行伍的弓手,而是是拉三石以上的强弓手。”
崔夫人的瞳孔不易察觉地缩了缩:“竟是如此……”
崔元庭望向母亲的面容,语气中带了些深意:“阿娘,在我朝各路军中,三石以上的强弓手只有河北卢龙军与西北朔方军才有。”
崔夫人面色凝重,却说不出话。
崔元庭诚恳问道:“阿娘,我初出茅庐,之前也无甚仇家,为何会遭到这等截杀?”
崔元庭望向崔夫人的双眼,试图从中看出些什么。
面对儿子那直直询问的眼神,崔夫人张了张嘴道:“也许这些是不知从哪来的散兵游勇,恰好撞上了你……”
“阿娘真是这么觉得吗?”崔元庭目光灼灼地追问,“我还记得当日博睢叛乱骤起,儿子一心想跟随朝廷抗击大军征讨叛军,可奇怪的是,您和父亲都不允许孩儿去。”
“我想不明白,我们崔家向以忠义传家,儿子自幼与父亲学习兵法战阵之事,为何到了那需要儿子报国的关头,您与父亲都坚决阻拦我上阵杀敌呢?”
这件事落在他心里很久了,当时父母意外的阻拦态度让他十分不解,即使这么多年也未能完全想通。
当时他已年满十六,在那样的应急状态下,朝廷已经允许十六岁以上的儿郎上阵从军,而且父母自幼重视对他的教导,他在兵法战阵上的造诣可以说比儒家经义上的更深。
可博睢叛乱后,父母不仅以种种理由阻止他上阵,还屡次劝说他弃武从文去考进士。
崔元庭开始实不理解,直到崔父在巴州病逝前留下书信,劝导他务必从文,他不忍违背亡父遗愿,这才无奈顺从。
但个中原因,这么多年他也想不明白。
博睢叛乱之前,父母明明并不反对他走上武将的道路,为何叛乱一起,他们就变了态度。
他们在怕什么?
当他发现凶徒可疑的身份来源后曾苦苦思索,到底是朔方军对自己有敌意,还是卢龙军要结果自己?
联系到博睢叛乱父母的态度,他不得不怀疑。
朔方节度使郭知励麾下的朔方军,从叛乱一开始就是抵御叛贼最顽强的中坚力量,而卢龙军恰恰相反,是叛军首领燕康王麾下最亲信的精锐。
他当初若从军,几乎很难避开这两方势力。
可如果说父母忌惮的真是其中一方,哪又会是谁呢?
自己只是小小的巴州别驾之子,谁会在意他呢?
如今,叛乱平定,立下不世之功的郭知励十分低调地领着他的朔方军守在西北边境,防备着虎视眈眈的吐蕃。
而当初燕康王麾下最精锐最亲信的卢龙军,则在燕康王被刺身亡后的大乱斗中察觉到叛军的崩溃,率先在表面上投靠了朝廷,但其实实力尚存,至今仍是河北诸藩中最桀骜不顺的力量,对此,朝廷也是时刻关注,不敢掉以轻心。
这两方无论哪一方对崔元庭来说,都是绝对力量。
若真是有什么,他绝对没有抗衡之力。
他询问地望着崔夫人,希望能够从她口中得出个答案。
崔夫人目光闪了闪,面上似是生气道:“这有什么不明白的?我与你父亲只有你一个儿子,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是要断了我们崔家的香火吗?”
“当时那种情况,十去九不归,你还没成家没留后,我和你阿爷怎么可能让你去?就算今天边疆还是哪里又有事,你若没留下两个儿子我也不会让你去!”
崔元庭:“???”
怎么就转到成家留后来了?
崔夫人见他怔愣,忙接着转移话题:“正好这次我带绾倩来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和她成婚?”
“阿娘!”崔元庭痛苦地叫了一声,“怎么又说到绾倩表妹了?我不是跟您说了,我拿她当亲妹妹!”
崔夫人瞪眼道:“亲什么亲?你娘我就你这一个,你可没有亲妹妹。你现在对绾倩没有男女之情不要紧,阿娘就在这帮你们俩撮合,绾倩姿容绝代,任何男子见了都要动心,你要不是瞎子就一定会喜欢她!”
崔元庭头大如斗,无奈地捂住了脑袋……
凝晖堂东梢间内,薛绾倩手托香腮,漫不经心地看着案几上摆着的一盆兰花。
贴身侍婢岚儿和安儿一个铺床理被褥,一个熏烫她第二日要穿的衣服。
这两个婢女都是她从家里带来的,也是这次唯二跟来的侍婢心腹。xiumb.com
薛绾倩不知想到了什么,幽幽地叹了口气。
婢女安儿听见,怕她初来乍到,起了思乡之意,便问:“姑娘怎么叹气了?可是觉得闷?”
薛绾倩扶着案几袅袅地站了起来,声音娇婉欲滴:“是有些闷,你们谁陪我出去走走呀?”
岚儿先理好了床褥,看向安儿,安儿轻轻颔首。
岚儿道:“让婢子陪您出去吧。”
薛绾倩轻轻嗯了一声,把手搭在岚儿手上,款款走到屋外,当真如风摆荷叶,飘然轻盈,无声无息。
她刚想在院里走上一走,忽然听见廊柱后有人说话。
“阿云那个丫头真可笑啊,平常就知道抓尖卖乖,有什么好事都要抢到自己身上,这回等她回来,看傻眼不!”
这声音听着年龄不大,口气又很轻浮,薛绾倩稍稍一想,便知是今日内衙给自己拨来的婢女。
这时,另一个声音接口了:“就是,当初崔县令一来,她就抢着要伺候县令,被县令打发了之后又伺候起了灵府姑娘,她还总在咱们眼前显摆自己伺候了县令身边的要人,活像比咱们高贵似的!哼,灵府姑娘是要人不假,可崔夫人和薛家小娘子才是崔县令真正重要的家人呢!”
“嘻嘻……可不是,这就叫有福之人不用忙,无福之人跑断肠!她以为讨好了灵府姑娘能出内衙是多了不起了,等回来看到咱们伺候了薛小娘子,看她眼红不眼红!”
两个人又嬉笑了一阵,就听其中一个问:“哎,你觉得灵府姑娘和薛小娘子比,谁更美?”
岚儿听见这句,忙看向薛绾倩。
薛绾倩轻轻地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声张,岚儿只得压下声音。
另一个婢女有些犹豫道:“这很难比吧?灵府姑娘清灵动人咱们都知道,可这薛小娘子也是倾国倾城的美貌啊!要说谁更漂亮……我选不出来,太难了,不过薛小娘子那娇媚婉约的样子,我是男人肯定要酥倒了……”
薛绾倩微微地看了岚儿一眼,岚儿会意,立刻轻轻咳了两声。
两个婢女立刻从廊柱后站了出来,一见是薛绾倩,立刻脸色大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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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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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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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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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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