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观星阁里说出这句话的人,不是一直臭脸的徐方,也不是倒霉脸的慈幻真人,居然是巨目天君。
【八面宝鉴】之中,眼魔出场后,因为某些原因,其中的画面就没再切换过。
五照看一路看着四眼魔杀凡人,杀独爵、相息,杀三邪老人,杀群芳山四个女赤仙,直到最后迎战“最风流一代”的全精四剑。
一路都是砍瓜切菜般杀穿过去,眼看着全精四剑,也只剩下了最后一剑。
画面中黝暗的密林中,猝然之间,杀出了三个少年。
没有任何预警,也没有见他们商量过,仿佛就是三少年临时决定的,但是他们出手又是难以言喻的快准狠,恰恰选了音眼二魔露出破绽之时。
即将胜利之时,往往就是战士最虚弱之时。
音眼二魔,就在要发出胜利的欢呼声之前,被连续多处刺穿了那发声的腹腔,泄气而亡。
失掉一魔,巨目天君当然痛惜,但他同时一眼也看出,这三少年实力太次,就算加上那仅剩的全精一剑,四打三,他们也绝对没有任何机会能赢。
或许,有那么一丝丝丝丝丝的机会?
巨目天君将目光从陆然的脸上移开,回到眼前的分野图上,角落里,一直有一个倒计时的数字,此时,那里正显示着,亥时将尽,新的一天即将来临。
而【浮图】之中的最后决战,没有按照剧本开演,已经提前开打。wWW.ΧìǔΜЬ.CǒΜ
陆然三人一击得手,令剩下三魔的那次杀招也失去了准头,全精四剑仅存的第三剑风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居然活了下来。
突然出现的这三个少年,居然还站到了自己的前面,替自己挡了一挡。
风吹修炼二百余年全精剑法,早把自己炼成了一个不知喜怒的铁石心肠,不知怎地,望见眼前一幕,突然泪流满面。
只听到三少年还在那里插科打诨,说些什么逃不逃战不战的话。
为首的那个,年纪轻轻却一副厌世面孔,双眼却又炯炯如炬,回头看了自己一眼,说道:“这位老哥,这不是哭的时候,我们还需要你一人一剑,助我们一臂之力。”
一句话,如饮醍醐。
有一桩自己二百年都没有想通的事情,一下想通了。
初学剑法的那一年,师父一元天君曾告诉他和一众师兄弟,全精剑法的精髓,在于全字,全就是全部,是集体,是统一,是摒弃个人意志,将自己的剑法变为全精剑法的一部分,将自己的人作为使用全精剑法的一个零件,将自己的修行之路,变为全精之路。
等到自己变为“全精千万剑”之中的“一剑”,乃有小成。
修成“赤仙”的那一天,他觉得终于成为“一剑”,但是并不快乐,觉得好像同时失去了很多。
师父这时候又说,要再进一步,就要失去更多,直到连自己都失去,这就是所谓的“忘我”。
“忘我”从而“全力”,“舍我”才能“全形”,“无我”才能“全精”。
迷迷糊糊,自己又炼了百余年,到后来,他都忘记了自己的家人、家乡,甚至是自己的名字,只剩下了一个代号,叫风吹,是全精剑法的第三十六剑。他开始觉得自己不再是个人,而是一把剑,一把跟师兄弟一模一样的剑。
更准确地说,越到后面,他越觉得自己是一把剑的一部分,有时候是剑柄,有时候是剑身,有时候是剑锋,再后来,他不再觉得自己是个人,是一个赤仙。他觉得自己,成为了一道剑气。
他这道剑气跟着其他剑气在山上修炼,下山执行任务,同教之间比试,亦或者是去斩妖杀人,到了今日,已经越来越娴熟,也越来越“无我”。
他已经快做到了师父所说的“无我”,快不知道自己是究竟是谁,来自何方,不知道自己还是一个人。
然而就在方才,随着三位师兄弟的惨死,自己在濒死的那一刻,脑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名字,他一直在想,这是谁呢?为何我死前,会想起这个人?
之后,那位少年的那句“一人一剑,一臂之力”猛然将自己点醒了,原来那个名字,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我原来不是一道剑光。
我是一个有名字的人。
二百年前,自己同眼前这三个少年一样,是一个人,有自己的个性,当然,也有自己的名字。
他望着自己的手中那一把在一元岛上有千千万万把一模一样的黑剑,心中忽然有一道暖流涌起,有一个想法,如电光火石一般,从二百年前穿越而来。
我,叶全生,想要做一名剑仙。
要用我手中剑,成就梦中仙。
“我,叶全生!”
他大吼了一声,持剑而出,反而将三个少年挡在了身后。
“有一剑——”
手中全精剑举起,捏的却不再是全精剑法的坚决。
“是我有一剑,而不是一剑中有我!”
“斩妖也好,杀人也好,成仙也好,是我成剑仙,而非我剑成仙!”
“我,叶全生!有一剑——”
一剑挥出,全聚了自己二百年苦练的真气,剑气如光阴,剑意如天明。
这不再是全精剑法,而是一种全新的剑法。
三少年的眼前,好似看见无数碎了的光阴碎片,有笑有泪,有爱有恨,有相见别离,有幸福哀伤,有两百年的执着苦修,也有十八岁少年的赤子之心。
那柄黑色全精之剑,碎成了几万万片,叶全生这一生练过的每一剑,每一道剑光和剑意,斩断了时光,斩碎了时光。
他这一生,在这一刻,在剑法之中,同时出现。
光阴转,岁月催。
少年练剑,去了再难回。
三百年来人做鬼,唯有一剑一时碎。
剑气在纵横,剑意亦破魔,绕是那穷凶极恶要报仇的三魔都禁不住等上了一等,停了一停。
他们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这一个人濒死挥出的这一剑,却比之前四个人全盛而出的一剑,威力更大,更令人生畏。
“我,叶全生!有一剑——”
叶全生望望自己手中那空空如也,剑已碎,手中已经无剑,他再度念出这一句,然后忽地笑了起来,回头冲三少年说道:“许多年前,我就在想这句话该怎么接,到现在,还是没想到,我有一剑,我有一剑,我有一脸,可以用来干吗呢?我想不出啊!”
陆然接话道:“可诛魔。”
杨牙也说:“可破时空幻灭。”
从小立志当剑仙的回寰却说:“前辈这剑术好过精妙,能请问一下它的名字吗,可有传世剑谱?”
叶全生摇头:“这是我刚刚自己创的剑术,还没有名字。”
见回寰低头思索,叶全生眼睛一亮,又问他:“你,可曾学会?”
回寰抬起头来,双眼真诚而坚定:“我……我……学了个六七分吧。”
叶全生很是满意地点点头:“那也挺好,若是你嫌弃,你就学了去,再帮我取个名吧。”
回寰啊了一声,望见叶全生眼放精光,满面期待,同时嘴角已经有鲜血渗出,于是很认真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会的!”
叶全生心头猛地一动,这一兴奋,口中忽然吐出一大口鲜血。
“我想到了!想到了!”
“我有一剑——”
“我有一剑——”
“我有一剑,曾来过这世间。”
一动不动,这位名叫叶全生的剑仙保持着这握剑的姿势,手中握着一把空空如也的“剑”,狠狠瞪着眼前三只眼魔,一束剑魂,在三少年面前悠悠飞起,飞进了那【落魂云】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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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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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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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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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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