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于是也回头吩咐一直跟在身后的两个随从:“我跟他打,你们都不要插手,到死为止,明白吗?到死为止,明白吗?”
赵云之重复了两遍,他那两个随从大概也是知道这位殿下的脾气,同时抱拳领命,没有半句废话。
赵云之持枪在手,就要出手,却听见陆然道了一句:“先等一等。”
“怎么,又怕了,男人善变是吧?”赵云之的脸上,流露出失望之情。
陆然和善一笑:“不是,我有个提议,你听听看。”
“你说吧,你求饶的话,我可以考虑一下放过你们。”
陆然摇头:“是这样的,现在仍是午时,你杀了我,我杀了你好像都不太划算,我的提议是,我们等一会,等到未时一到,我们再开打,到时候还能把那杀人的指标也一并完成了,你意下如何?”
“这……我只能说甚好。”赵云之没想到少年看着五大三粗,心思却很细腻。
两人于是相对而坐,全然不顾身后有人,远处有厮杀,天上有闪电,而地下有人在钻洞。
好像两人面前真的有一条河。
而他们的心中,只有渡河这一件事。
“闲着也是闲着,有件事我想问问你。”陆然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
“巧了,我也有件事想问问你。”赵云之几乎同时,睁开了双眼。
“我想问你,你这个【浮图】显示,是不是错了?”
“巧了,我想问的问题也是这个。”
两人几乎同时,莞尔而笑。
赵云之很是坦诚,先回答了问题:“我身上这件铠甲,叫【赤仙铠】,穿上之后,跟赤仙无差,你如果杀了我,那就是你的了。”
“而我,应该是被这【浮图】针对了,我也不知道为何显示都是无,不过我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你杀了我,你会得到一个【浮图】积分。”陆然,也的确是不知为何是这样。
“啧啧,那我好像亏了。”
“呵呵,我也未必就赚了。”
“那赵还梦?”
“的确不是我们杀的,是我们的人杀的,当然,还是因为她先出的手。”
“明白。”赵云之点点头,默哀了一会又说:“其实,已经不重要了,都走到这里了,她总归是十死无生。”
“不论如何,还有十息,你就可以给她报仇。”
赵云之没有再说话,只是笑了一笑。
陆然于是也不再说话,转而默数时间。
陆然,这是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与人相斗厮杀,有了一丝乐趣。
他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一个戴着猪脸獠牙面具的紫衣少女,曾对另一个黄衣少女说过这样一句话。
天下修士皆我敌,万仙之上我最强。
好像就是这样的感觉。
转念间,未时已到。
陆然觉得自己身上的血好似凝固了瞬息,在他看到赵云之身形一动的瞬息又沸腾了起来,整个世界好像也跟着沸腾起来。
像一团火焰,猛然蹿起。
直接撞向赵云之那如冰的雪中冷枪。
赵云之的枪名为【刺雪】,一枪刺出,冰天雪地,一枪刺出,冰破春来。
但在对手的眼中,都是一样。
雪花萧杀,春花醉眼。
枪花朵朵,朵朵夺命。
反正最后看到的,都是自己的血花。
但陆然现在用的是“树枪”。
没有什么厉害的招式、动作、窍门。
只有千树万树花开。
千枝万叶晒雪。
以枪对枪,以春报春。
以自然之力,对抗仙人奇技。
以生长之速,弥补先天荒怠。
这是陆然得了“树小姐”之后,在战斗中得到的一些感悟。
所以枪花袭眼,那就树荫遮之。
枪花刺目,那就树影迷之。
到了这里,两个人都有些迷糊。
究竟是一棵树走进了春天,还是春天走进了一棵树?
不管了,一路酣战下去。
战斗迷糊而激烈,在旁人看来,却是意外的好看。
赵云之的枪法吊诡、精准、繁复却又很节制。xǐυmь.℃òm
每一枪都不想落空。
陆然的树枪笨拙、缓慢、随意但恰到好处。
每一枪都为了存活。
于是,一树挨着一树栽,一花接着一花开,眼睛根本忙不过来。
这然哥儿,怎么变得这么强?
可知子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这陆小哥可以啊,不过这赵世子也不赖,针尖对麦芒,结局难料呐。”
褚义给自己补上一口酒。
两人不过来回三十招,却好像过了三十个春。
两相相持,那比的就是耐力了。
赵云之的【赤仙铠】,似乎能给他提供源源不断的力量。
他于是越战越勇。
陆然的绿丹,效果渐弱,他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于是,刺花透过密林,陆然躲闪不及,着了一枪。
一朵血花就此绽开。
“打起精神来!”
赵云之居然还在鼓励自己,陆然回以一声嗤笑。
“管好你自己!”
树影晃动,“树枪”一荡,躲过赵云之第二枪。
第三枪却已经埋在自己那眨眼一瞬的黑影中。
第二朵血花开在了陆然的右肩。
陆然只觉得身体好像突然失衡,两朵血花都绽在身体右边,右边突然轻了,整个身体不自觉倒向左边。
于是他顺势躺倒,“树枪”往右一撩,划出一道扇形,封住了赵云之的第四枪。
“不错,有想法。”
赵云之如鹤冲天,枪尖朝下,第五枪好似雪花拂地,荡了过来。
陆然觉得眼前有些迷乱,着了第五枪。
血花,绽放在大腿之上,依旧是右边。
“还有第六枪,别这就死了哦!”
赵云之似乎已经嗅到了胜利的气息,再度提醒陆然小心,手上却没有退让。
第六枪的威力是前面五枪的总和。
自上而下,从头顶落到肩头,从肩头落到胸口,从胸口落到脚尖。
赵云之凝神屏息,等待着那最后一刻的来临。
六朵雪花,无一落空,在陆然身上绽开。
绽开六朵血花。
加上之前的三朵,那就是九朵。
然而,他还没有发现,自从他遇见了陆然,他的想法,就总是落空。
六花落下的时候,陆然突然不见了。
“树枪”作为一杆枪,居然逃了。
带着陆然逃了。
“树枪”突然长出四脚,自行逃开,完美避开了赵云之的第六枪。
赵云之看见陆然有些吃力而痛苦地起身,用“树枪”支撑起右边“开花”的半身。
然后这黑发如树的少年露出了一个深妙的微笑,问道:“你知道,雪花有几瓣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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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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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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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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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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