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啁啾,啁啾啁啾啁啾。”
暗寂的宛山深处,有两只头戴四目道冠的鸟儿不期而遇。
一只乌鸦,一只山雀。
看似不过是打个招呼,其实他们一个说的是:“有情况。”
另一只回的是:“我在这盯着,你回去禀报。”
较瘦的山雀于是飞远了,没多久落在了纷离镇黑色大观的后院。
一个同样式道冠的黑衣道士马上奔了出来,把它领了进去。
宛山之巅的某座峰顶,有一座通体红色的小塔,小塔之中,有一个同样红色的大丹炉。
丹炉之中,不知是什么红白之物,一个愁眉苦脸的老道士,在一旁打着瞌睡。
红塔的旁边,有两间小草屋,小草屋的后面,随意种了一点瓜果蔬菜,再后面,便是悬崖了。
一男一女,立在这悬崖之上岌岌可危的边缘处,望着远处山中的密林中有一道忽闪的金光。
密云背后,金光渐强又渐弱,最终消失不见。
“师姐,不去看看吗?”说话的瘦高男人三十来岁的样子,一身的白衣,头上却顶着个醒目的红樱子,男人双目如飞,表情却很平静。
“不去了,是结教的阵法,与我们无关。”被叫做师姐的女人看着似乎比男人还年轻一些,样貌非凡,神色撩人。
“也是,明天就是这一轮炼丹的最后关隘了。”瘦高男人看上去并不为这美貌所动,懒洋洋打了个哈欠,转身回屋了。
女人没有动,依旧望向那边密林,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感兴趣的东西,那娇艳如花的唇边,微微翘了一翘。
“阿嚏!”
陆然打了一个巨响无比的喷嚏,一骨碌翻起,抬头之间,他恰好透过眼前树叶的缝隙,看到了山中有一个小小的红点,反射着月亮诡异的微光。
“咦,那儿是什么?”
青乌并没有回话,正闭目炼着气。
“不得了,还有两个人站在那悬崖之上,青乌,你快看!”
青乌睁开半只眼,瞄了一眼。
这两个身影,好像还有点熟悉。
陆然见青乌并不理睬他,提高了嗓门,口气略有些嘲讽:“青啊,你是得多练练了,别下次有点事,就只会逃跑。”www.xiumb.com
“青啊,你有心事啊,你以前不怕那大猫的。”
“放屁!我现在也不怕!”青乌终于忍不住,回了一句。
“那你去救回寰和可知子啊,你不是蛮欣赏他们的嘛!”陆然马上跳脚。
“你不是有那个好人许翚去救了嘛!”青乌也不甘示弱,“一晚上的好人好人好人,先生先生先生,我都要听吐了!”
“噢!我懂了,你这是嫉妒!”陆然报以讥笑,“你嫉妒人家不仅正气,而且神通广大,最重要的是,他得到了我的爱戴!是这样的,我懂了,你嫉妒!”
“自作多情的蠢货,我只是不愿意为了两个食材去冒风险而已。”也不知青乌是在嘴硬,还是不小心说出了真心话。
“啊喂,啊喂,啊喂!你……你你你居然还想吃我的朋友!”
“吃你的朋友怎么了,哼哼,我现在还想吃许翚,还有那两个童子,啧啧,不过那两个童子其实也有些老了!”
“我呸,被人家活捉了,还反过来说要吃人家,真是不害臊的一个人!”
“呸呸呸,你才是人,你全家都是人!”
……
一个无心却多问,一个不愿也不管。
陆然与青乌的日常互怼,不过这次发生的地方,是在一朵梨花中。
纷离镇这个季节,最常见,最不引人注意的东西。
所谓“清风时入户,几片落新衣”,然而这却是许翚送他们出画,下山,回客栈的交通工具。
紧随他们的另一朵梨花之中,许翚三人,却是多少都有些忧心忡忡。
此时是新历一一四六年,南历七三四年,距离太耳南北全面开战,还有五年。
“先生,我有一事不明,想请教。”蓝童子实在按捺不住,问道。
“先生,我也有一事。”红童子点点头,跟蓝童子交换了一下眼色。
“一个一个讲。”许翚放下手中书,是一本《缘,不可妙言》。
蓝童子蓝甫问道:“先生,我们此行,本就是循着陆然身上‘摘星手套’的气息而来,但是关于月玄小师妹的去向,为何先生一句也没有问他?”
“已经没什么可问的了,他那妹妹陆青,所言都属实。我们找了这么许久,凭着那一丝气息,找到了这里后就彻底断了,也正是说明摘星手套和小月玄都已经不在太耳了。”
“所以那虎妖真的带月玄师妹去了太乙吗?去了太乙,我们就只能束手无策了吗?”红玄和月玄,名字都带一个玄字,平日里也是非常要好。
“是啊,太乙之凶险,千年以来,我教中人,去而复返者,寥寥数人。”许翚叹了口气,脑中不禁回想起某位早早修成真仙的师兄万次真人,苟着一口真气从太乙逃回,最终还是倒在了元烬山的通天阶下。
大殓之时,许翚惊讶地发现,万次殒命之时,已经不是那个仙人万次真君,他变成了另一个人,另一个万次。
他的魂,不知所踪,没有进入极乐。
教主天尊曾说,太乙就是太耳的阴影,那里的东西,生存或者生长,依赖的不是光明,而是黑暗。
太乙,便是仙人的阴影之地。
“也是奇怪,那个叫陆青的女娃怎么会知道这些?而且她说她只是被捉去给虎妖当祭品的,这点也有些牵强。”蓝童子的话,把许翚从悠长的回忆之中拉了回来。
“这女娃娃是个炼气入门者,散修,我探过她的幻海,有些混乱但是没有什么大问题,而且如果她不是被虎妖掳去,她是进不了‘水牢关’的。”
“确实,那可是谢桥的‘水牢关’。”提及这仙界至宝,蓝童子不免赞叹。
许翚又解释道:“这便是那少年陆然的神奇之处,按照春儿、花儿他们所言,这少年可以自由出入‘水牢关’,也正因此,他才能参与二年前的‘护腕计划’,才能与月玄他们结缘。”
“这可不是什么善缘,屠村之仇且不提,那个谁利用完了,居然还命月玄师妹杀掉他。”蓝童子冷笑一声,捏紧了小拳头。
他没有道出伏王李仮的名讳,是因为,李仮现在已经不需要名讳。
“但是没想到他还是活下来了,师尊,什么样的人,可以被‘摘星手套’摘住了心,而不死?就是所谓的‘有缘之人’吗?”红童子听得仔细,终于问出了最想问的问题。
“理论上说,不死是有可能的,只要你能承受住‘仙人八苦’。”许翚忍不住又想到了那少年的幻海——他在少年瞳仁中所见之物。
思索了片刻,他还是说了出来。
“最奇怪的是,我在这少年的幻海之中,并没有看到这些痛苦。”
“只有成海的愤怒,如山的怨仇,还有如空天一般的观想。”
“这少年的幻海,实在是有着太多不应该出现的东西了。”
“比如那个不可说的不可说,比如那颗石丸。”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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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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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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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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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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