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好想下船去,杀几个人玩玩。”
短短的一段路,郭姓的童子,有意无意,就说了这么两句话。
陆然望望他的脸,双眼澄净,一脸无邪,完全是一个略有些羞怯的孩童。
像这样的人,为何会有如此的想法,还大喇喇随意说了出来?
陆然心中惊悚,远胜于之前面对的那要“吃人”的随棠。
如果说他在随棠身上多多少少发觉了一些“不是人”的气息,但眼前这个童子,却是个实实在在的人。
要么,这人天性如此。
要么,他是像自己一样,在这航行中憋久了,发疯了。
总不能是这帮人,平时就是以杀人取乐?
陆然没有细想下去,也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也问他的名字:“这位童子好俊的身手,还请问尊姓大名,改日……”
“郭柳柳。”童子毫不避讳。
说话间,已经来到“长烟号”甲板之上。
“前面都是天人,不可造次。”郭柳柳回头叮嘱。
“天人?又是什么?”
陆然又是疑惑,远远望见有四个少年模样的人,或立或坐,正在船头等候。
走得近了,陆然看得清楚,四个少年,二男二女,穿着鲜艳繁复,面容俊美精致。
确实都是天人。
陆然还不曾见过如此这般华贵的少年。
“各位公子郡主,伏王殿下吩咐,让这小海子跟着同行……”郭柳柳到了他们这里,身份上又矮了不止半截,他先是向众人请安,之后偷瞄了一眼其中一位红袍少年。
红袍少年马上察觉他还有后话:“怎么?有屁快放!”
“伏王说小海子乃‘有缘之人’,为此行之关键,大殿下切不可打杀……”郭柳柳看上去多少有些惧怕他,战战兢兢地回道。
红袍少年没有说话,只是伸手去握了握他腰间剑的剑柄。
这是一把样式非常奇怪的剑。不知为何,那剑突然发出几声令人烦躁的“嘟嘟”声。
郭柳柳还在那鞠着不敢起身,另一个青衫少年伸伸手,说道:“大殿下知道了,郭仙童辛苦,下去吧。”
郭柳柳再对着四人拜了一拜,然后高声喊了一声:“‘有缘之人’到——”
不远处舰楼上有一盏信灯,闪了三下。
郭柳柳见状,再度朝舰楼处拜了一拜,而后飞身离去。
陆然也向四少年抱拳示意,除了方才那青衫少年对他点头示意,微微一笑,其他三人根本对他视而不见,不理不睬。
知道跟他们地位悬殊,于是接下来陆然都识趣地退在一旁,假装闭眼,暗中观察起来。
四少年沉默良久,左边排行第二的少年总算开口,懒懒问道:“再往前,就是‘水牢关’了。大哥,莫不是要回航了?”这少年约么十三四岁,生的俊秀纤细,一身青峰色绣真火纹的长袍,头戴玉冠,颇有些画中仙童的样貌。
被称为大哥的少年身材气势都威武了许多,十五六岁的光景。他戴着一顶华丽的金冠,红衣红袍,腰间挎着一把模样奇怪的宝剑。少年似乎喜欢红色,也十分适合穿红色,所以他肩上还披了一件硕大的鸡血红斗篷,远远看去好似一朵夺目惊艳的大红花。少年的面目也似花妖冶,高鼻红唇,很是凌厉。
他并不答话,只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眼睛死死盯着那已经亮起灯光的舰楼。
青衫少年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想是了解这人的脾气,露出了好看的笑脸,转头望向对面的两个少女,又问道:“六妹,十三妹,你们说一说,这一趟,咱们是不是白来这浊海受罪了?”琇書蛧
紫衫的六妹很是奇怪,脸上戴着一个呲牙猪脸的面具,丑陋可怖,与她姣好身形非常不相配。她绾一个朝天髻,一身木槿紫的短打猎装,声音是轻灵爽朗的少女音:“五哥,这可说不好,不过这一路上,我是真的手痒得厉害,海匪没有,来几个海怪打杀一番,也不那么寂寞,你说对吧?小十三?”
小十三就是四人年纪最小的那个黄衣少女,比另外三人都要矮上一截,一副可可爱爱的稚气样子,是个眼睛弯弯的小美人胚子。
“啊……六姐姐……你们方才说的是什么?白白……的海怪?”眼睛扑闪,四处乱看,原来她竟在发呆。
其余三人见她如此呆萌,还在不知所措地左顾右盼,纷纷打趣,四人乱笑成一团。
红鸡。绿虫。紫猪。黄豆。
陆然也未闲着,一番扫视下来,已经在心里按照年纪性别特征给他们起好绰号。
继续探听。
紫衣面具少女把头转向红袍少年:“大哥,大星官说皇叔这一个月闭门不出,是在占先机,求天时?咱们这一趟,真的是为了剿匪而来?未免有些太过夸张!我堂堂夏亚,精锐尽出,行事却如此鬼祟!好不叫人郁闷!”
原来,这四个,也是被骗来的。
红袍少年仍不转头,只是又去握了一握腰间的剑,他有些不屑,看上去已经非常生气,抿了抿细长的红唇,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我是真的搞不明白——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舰队!”
话声渐响,仿佛是故意要传向远处。另外三人愣了一下,相视一笑,都知道大哥性情急躁,而且一向敢说敢当。
青衫少年一副我已知晓且看我发挥的调皮表情,点点头,大声附和道:“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行程!”
也是奔着那个灯火闪烁的舰楼。
这是犯了众怒了啊,看来最后的那位苦主,就在那舰楼之中。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指挥!”紫衣面具少女也不遑多让,双手相抵做喊话状,就属她最大声,方圆数里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们喊话之人,莫不是那些人口中的伏王?
这三人喊完话,转头望向那个黄衣少女,她本还在跟着大家嬉笑,突然惊觉另外三人已经接龙完毕,正在等她开口,一时呆在了当场,她绞尽脑汁,脸也憋红了:“那,那……天底下怎么会……怎么会……”
声音极小极小,像未吃饱的雀儿叫。
不等这三人再嬉笑这最小的妹妹,一个更响亮的声音自远处舰楼传了出来。
“天底下怎么会有四个这样的傻子!”
“傻孩子们,进殿来罢!”
两句不咸不淡的调笑之话,却好像带着某种不可抗拒的威严。
这应该便是伏王了。
或许,是五个傻子。
陆然心想。
“有缘之人,陆然,你也一起进来。”
清清楚楚,那声音居然为了自己,又补充了一句。
四个天人般的少年,几乎都愣了一下,这才纷纷将目光投在自己身上。
天光已暗,看不真切。
但陆然知道,他们的眼光,是不屑,是失望,是并无所谓,或者还有一点点好奇。
四人不敢耽误,跟着前来引路的侍从,依次而行。
陆然望着这四个天人少年急匆匆的背影,冷笑一声。
前一息还在自己面前装*,下一刻就天打雷劈。
尤其是那个恼怒不已的大哥,像是个被官差活捉的小偷那般,毕恭毕敬跟着前来引路的侍从,小心翼翼地跟进着。
远处不知何时,升起了一轮满月。
陆然正要跟上队伍,有一个女声,突然出现在他耳边,不断重复着——
“网络连接已无法恢复。”
“网络连接已无法恢复。”
“网络连接已无法恢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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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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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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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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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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